“‘谁到我的房间去了?’他叫喊着。
“‘没有人去过。’我说道。
“‘撒谎!’他怒吼道,‘你上来看看!’
“我并没有在意他粗鲁的语气,因为他几乎吓得要发疯了。我和他一起上楼时,他指着浅色地毯上的几个脚印。
“‘这难道是我的脚印吗?’他叫喊道。
“这确实要比他的脚印大很多,而且很明显是刚留下的。你们知道,今天下午曾下了大雨,而我的病人只有他们两个。那么,一定是在我忙于给那个老人诊断时,候诊室的那个人,出于某种目的,进去过我那位住院病人楼上的房间。虽然没有动什么东西,也没有拿走什么,不过这些足迹毫无疑问地证明有人进过这个房间。
“尽管这件事情足以扰乱任何人的心境,可是布莱辛顿先生看起来要比我想象的更加激动不安,他竟然坐在扶手椅上大喊大叫,我几乎无法让他说得更清晰一些。是他建议让我来找你,当然,我马上看出这样做是可行的。因为尽管他看起来过分高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但这件事确实非常古怪。只要你能和我一块儿乘马车回去,你至少能使他平静下来,虽然我很难期望你能解释清楚这件奇怪的事情。”
歇洛克·福尔摩斯一直在专心地倾听着这段冗长的叙述,我能看出,这件事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像往常一样,他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但他的双眼眯缝得愈加厉害,烟斗中冒出的烟雾也越来越浓,加重了这位医生的故事中每一个离奇的情节。来访者的话刚一说完,福尔摩斯便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把我的帽子递给我,从桌上抓起他的帽子,跟随特里维廉医生走向门口。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我们便来到布鲁克街这位医生的寓所门前。这是一座具有伦敦西区风格的灰色平房。一个矮个子小听差领着我们走了进去,我们立即登上宽阔的、铺着上等地毯的楼梯。
突然,一件怪事发生了,我们不得不停了下来。楼顶的灯光突然间熄灭了,黑暗中传来一声尖细、颤抖地呼喊:“我有手枪,我警告你们,如果你们再靠近,我就开枪了。”
“这简直让人不可容忍,布莱辛顿先生。”特里维廉医生高声喊道。
“啊,原来是你,医生,”这人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几位先生不是冒充的吧?”
我们知道他正在暗中仔细地观察我们。
“不错,不错,一点也不错,”那声音终于说道,“你们上来吧,我很抱歉,刚才对你们多有冒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着了楼梯上的汽灯,我们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相貌奇特的人。从他的外表和声音可以看出,他确实神经过度紧张。他很胖,但显然过去一段时间比现在更胖,所以他脸上耷拉着两只松弛的肉袋,就像猎犬的双颊一般。他脸色苍白,稀疏的土黄色头发由于情绪激动好像要竖起来。他手中拿着一支手枪,我们向楼上走去时,他把手枪塞进了衣袋。
“晚安,福尔摩斯先生,”他说道,“非常感谢你能到我这里来。没有人比我更需要你的指点了。我想特里维廉医生已经告诉过你有人非法闯入我房间的事了。”
“不错,”福尔摩斯说道,“那两个人是谁?布莱辛顿先生,他们为什么要骚扰你?”
“唉,唉,”那位住院病人紧张不安地说道,“当然,这事很难说清楚。你也不用指望我能回答这样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清楚?”
“请到这里来,请吧。请赏脸进来一下。”
他领着我们走进他的卧室。房间很宽敞,布置得也很舒适。
“你们看看这个,”他指着床头的一只大黑箱子说道,“我并不是一个很富有的人,福尔摩斯先生。医生可能跟你说过,我一生中只投资过这一次。可是我不信任银行家,也从未相信过银行家,福尔摩斯先生。不要告诉别人,我那点钱都在这只箱子里。这样你就明白,那些不速之客闯入我的房间时,对我意味着什么了!”
福尔摩斯用怀疑的眼光望着布莱辛顿,摇了摇头。
“假如你想欺骗我,我是不可能给你什么建议的。”福尔摩斯说道。
“可是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福尔摩斯厌恶地挥了挥手,急忙向后转说道:“晚安,特里维廉医生。”
“你不给我一些建议吗?”布莱辛顿颤声大叫道。
“先生,我给你的建议就是请说实话。”
一分钟以后,我们已经来到街上,向家中走去。我们穿过了牛津街,沿哈里街走到半路时,我的朋友才开口对我说话。
“很抱歉带你来为这样一个白痴白跑一趟,华生,”福尔摩斯终于说道,“但归根结底,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案子。”
“我可无法理解。”我坦白地说。
“啊,很显然有两个人,或许更多,不过至少有两个人,出于某种原因,决心要找到布莱辛顿这个家伙。毫无疑问,那个年轻人两次都闯入了布莱辛顿的房间,而他的同伙则通过一种巧妙的方法,使医生无法抽身进行干涉。”
“可那老人的僵直性昏厥怎么解释呢?”
“那是一个骗局,华生,尽管我不想向我们的专家讲得过多,但这种病是很容易装出来的。我自己也曾装过。”
“那么后来呢?”
“非常凑巧,布莱辛顿两次都不在屋。他们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不寻常的时间来看病,显然是知道候诊室里没有其他病人。而这个时间正好也是布莱辛顿散步的时间,这似乎表明他们并不是很熟悉他的日常生活习惯。当然,如果他们只是为了盗窃,他们至少会设法寻找财物。此外,我从布莱辛顿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无法想象这个家伙结下了这样两个仇家,他自己却不知道。因此,我相信他肯定认识这两个人,但由于他自身的原因,他没有说出来,很可能明天他就会告诉我们实情了。”
“难道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吗?”我说道,“毫无疑问,可能性不大,不过仍可以想象出一些情况。会不会是特里维廉医生为了自己的目的,闯进了布莱辛顿的房间,却编造出这个患僵直症的俄罗斯人和他的儿子的故事呢?”
在汽灯光下,我看到我的这种想法引起了福尔摩斯的哂笑。
“我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说道,“起初我也有过这种想法。不过我很快就证实了医生所讲的故事。那个年轻人在楼梯的地毯上留下了脚印,这样再去看他留在室内的那些脚印就是多余的了。我可以告诉你,他的鞋是方头的,而不是布莱辛顿的那种尖头鞋,鞋印又比医生的鞋长一英寸三,毫无疑问这个年轻人确实存在。不过话就说到这里,我们先好好休息一晚。如果明天早晨我们从布鲁克街听不到更多的情况,那才会使我感到惊奇呢。”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预言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并且还是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天刚微微发亮,我就看到福尔摩斯穿着晨衣站在我的床旁。
“外面有一辆马车在等我们,华生。”福尔摩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