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我答道,‘我认为我非常了解你。请坐。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给你留出五分钟时间。’
“‘所有我要说的你应该已经想到了。’他说道。
“‘也就是说,你也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你了。’我回答道。
“‘你不肯让步吗?’
“‘绝不让步。’
“他猛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我跟着拿起桌上的手枪。但他只是掏出了一本备忘录,上面潦草地记着一些日期。
“'1月4日你妨碍了我的行动;’他说道,'23日你再次阻碍了我;2月中旬你给我制造了很大麻烦;3月底你完全破坏了我的计划;快到4月底时,我发现由于你连续不断的烦扰,我已经处于丧失自由的危险境地。这种情形已经让人无法忍受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问道。
“‘你必须放弃,福尔摩斯先生!’他摇晃着脑袋说道,‘你要明白,你真的必须住手。’
“‘等过了星期一再说。’我说道。
“‘啧,啧!’他说道,‘我相信,有你这样头脑的人应该明白,这种事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你必须撤出。你把事情做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只剩下这一种办法可用了。看到你把这件事搅成这个样子,这对我确实是一种智力上的挑战。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如果我被迫采用了任何极端的手段,那将是令人痛心的。你可以笑我这些话,先生,可是我向你保证,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
“‘做我们这一行,就肯定有危险。’我说道。
“‘这不是危险,’他说道,‘是不可避免的毁灭。你阻碍的不只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强大的组织。尽管你很聪明,但你不会了解这个组织的整个势力范围。你必须闪开,福尔摩斯先生,否则你会被踩死的。’
“‘恐怕我只顾谈话了,’我站起身来说道,‘却忘了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等我去办。’
“他也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悲伤地摇了摇头。
“‘好,好,’他终于说道,‘太可惜了,不过我已经尽力而为了。我对你的把戏了如指掌,星期一以前你将会一无所得。这是你我之间的一场决斗,福尔摩斯先生。你想把我送上被告席,我告诉你,我决不会站到被告席上的。你想打败我,我也告诉你,你决不会打败我的。如果你的聪明足以致我于死地,你只管放心,我会与你同归于尽的。’
“‘你这样说算是恭维我了,莫里亚蒂先生。’我说道,‘作为报答,我也送你一句话,如果我真能把你毁灭掉,那么,为了公众的利益,我也心甘情愿地和你同归于尽。’
“‘我答应和你同归于尽,但你毁灭不了我。’他咆哮着说道,转身走出了房间。
“这就是我和莫里亚蒂教授之间那场奇特的会面过程。我承认,它在我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说话时是那么平静、明确,使人相信他一定会言出必行,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恶棍所能办到的。你当然会说:‘为什么不让警察来防范他呢?’因为我确信他会叫他的手下来伤害我。我有最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一定会这样。”
“已经有人袭击你了吗?”
“我亲爱的华生,莫里亚蒂教授是一个决不放过任何机会的人。我那天中午到牛津街去办事,刚走到从本廷克街到韦尔贝克街十字路口的拐角处,一辆高速奔驰的双马货车闪电般地向我猛冲过来。我连忙跳到人行便道上,在千钧一发间救了我自己。货车一转眼便冲过马利本巷飞驰而去。这事过后,我便只走人行道,华生,可是当我走到维尔街时,一块砖头突然从一家屋顶上飞落,在我脚旁摔成了碎片。我找来了警察,检查了那个地方。屋顶上堆满了修房时准备用的石板和砖瓦,他们向我解释说是风把一块砖吹落下来。我心里当然很明白,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这以后,我便叫了一辆马车,到贝尔梅尔街我哥哥家里待了一天。刚才我来你这里,途中我又遇到暴徒用大头棒袭击。我打倒了他,后来警察把他拘留了。我的手因打在那个人的门牙上,指关节擦破了。不过我有十足的把握告诉你,绝对查不出被拘留的袭击者和那个离职的数学教授之间有什么联系。我敢肯定,那位教授正在十英里以外的一块黑板前面解答问题呢。华生,我一走进你的房间就首先关好百叶窗,然后又请你答应我从后墙而不从前门离开你家里,以便不招人耳目,这下你不会感到奇怪了吧。”
我一向很敬佩我朋友的勇气。他平心静气地坐在那里,讲述着一天来所经历的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事件,使我从未像今天这样佩服过他。
“你今天在这里过夜吗?”我问道。
“不,我的朋友,你会发现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客人。我已经制定了计划,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迄今为止,事情已经发展到不用我帮忙他们也可以行动,甚至可以逮捕那些不法之徒的程度了,尽管将来还需要我出庭作证。所以,在他们进行抓捕行动之前,很明显我最好离开几天,以便警察能够自由行动。如果你能陪我到欧洲大陆去一趟,我将感到非常高兴。”
“我的医务所很清闲,”我说道,“而且又有一位乐于助人的好邻居,所以我很乐意和你一起去。”
“明天早晨出发可以吗?”
“如果需要的话,没有问题。”
“啊,这就好,非常需要。那么,有些事情我要给你说清楚。我亲爱的华生,我请你一定要严格照此执行,因为现在我俩正联手同最狡猾的无赖和欧洲最强大的犯罪集团搏斗。现在听好了!所有你打算携带的行李,今夜可以派一个信得过的人送往维多利亚车站,而且上面不要写发送的地址。明天早晨你可以派人去雇一辆双轮马车,但一定叮嘱他不要雇第一辆和第二辆自己主动送上门的马车。你跳上马车后,把地址写在纸条上交给马车夫,让他载你到劳瑟街斯特兰德尽头处,告诉他把纸条丢掉。你要事先准备好车费,车一停,你要马上穿过街道,在九点一刻准时到达街的另一端。你会见到路边停着一辆四轮轿式小马车,赶车的人身披深黑色斗篷,领子上镶有红边,你上了车后,便能及时赶到维多利亚车站,搭上开往欧洲大陆的快车。”
“我在哪里和你碰面?”
“在车站。在从前往后数第二节头等车厢,我们已经订好了座位。”
“那我们就在那节车厢里集合了?”
“对。”
我请福尔摩斯晚上住在这里,但他拒绝了。很明显,他认为住在这里会给我带来麻烦,这就是他不得不走的原因。匆忙间他谈了几句我们明天的计划,便站起身来和我一起来到花园,翻墙到了莫蒂默街,我听见他立刻招呼来一辆马车,乘车离去。
第二天早晨,我严格按照福尔摩斯的指令开始行动,小心谨慎地雇来一辆马车,以防它是专门为我们布设的圈套。早饭后,我立刻驱车赶往劳瑟街。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这条街。看见一辆四轮小马车正等在那里,上面是一位身材魁伟的车夫,身上披着一件黑斗篷。我一踏进车里,他立刻策马赶往维多利亚车站,在那里我一下车,他便掉转车头疾驰而去,甚至没看我一眼。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毫无破绽。在我来之前,我的行李已放到了车上,我毫不费力就找到了福尔摩斯预先给我指定的车厢,因为在所有的车厢中,只有这一节标着“预定”的字样。现在唯一让我着急的就是福尔摩斯没有出现。我看了一下车站上的钟,离我们出发的时间只剩下七分钟了。我在旅客和告别的人群中寻找我朋友那瘦长的身影,但是白费工夫,根本找不到他。我花了几分钟帮助一位年老的意大利牧师,当时,他正用蹩脚的英语向搬运工解释,他的行李要运往巴黎。然后,我又向四周看了看,才回到了车厢里,却发现那个搬运工也不管车票对不对,竟把那位老年的意大利朋友领进了我这个车厢。尽管我向他解释,说他不应该抢占别人的座位,但根本不起作用,因为我的意大利语比他的英语说得更糟糕,无奈我只好耸了耸肩,继续焦急不安地向外张望,寻找我的朋友。我想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来,可能是昨夜遭到了袭击,想到这里,我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冷战。火车的门都已经关了,汽笛也响了起来,就在这时……
“我亲爱的华生,”一个声音传来,“你还没有问候我早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