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久我们就会后会有期的,”一个警察冷笑着说道,“我要是法官的话,我敢保证你可真是难得的人才。”
“我也这样觉得,”另一个警察说,“我想我们会再会的。”
“我不害怕你们,你们也别想恐吓我。”麦克莫多大声喊道,“我的名字叫杰克·麦克莫多,知道吗?你们要找我的话,可以到维尔米萨谢里登街的雅格布·谢夫特旅馆去找,我决不会躲着你们不见,无论白天黑夜,我都敢见你们这一类家伙。你们千万别搞错了。”
年轻人的胆大妄为引起了矿工们的同情和称赞,他们窃窃私语,两个警察无奈地耸耸肩,又继续互相低声交谈。
几分钟以后,火车开进一个昏暗的车站,这里有一片空地,这是因为维尔米萨是这一条铁路沿线最大的城镇。麦克莫多提起皮革旅行包,正打算走向暗处,一个矿工上前和他搭讪。
“哎呀,老兄,你真知道怎样和这些警察讲话,”他钦佩地说,“听你讲话,真觉得痛快。来,我帮你拿旅行包,给你带路,我回家正好路过谢夫特旅馆。”
他们从月台走过来时,其他的矿工都友好地齐声向麦克莫多道晚安。因此,虽然还没在这里立稳脚跟,麦克莫多这个狂暴分子已经在维尔米萨很有名气了。
乡村是恐怖的地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城镇更加令人觉得压抑。不过在这狭长的山谷,至少能感觉到一种阴沉的壮观,这里烈焰冲天,风云变幻,勤劳有力的劳动者在这些小山上谱写了伟大的篇章——这么说并不过分,这些小山都是那些人在巨大的坑道旁堆积起来的。可城镇却显得又肮脏又难看——川流不息的车辆把宽阔的大街轧出许多深深的泥泞的车辙;人行道狭窄而又坎坷不平;许多煤气灯只能照亮一排木板房,每座房屋临街的阳台,又乱又脏。
麦克莫多和那矿工走近了市中心,一排店铺灯火辉煌,那些酒馆、赌场更是亮如白昼,矿工们则在那里大肆挥霍着他们的血汗钱。
“这就是工会,”这个向导指着一家高大而像旅馆的酒店说道,“杰克·迈金蒂是这里的首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麦克莫多问道。
“怎么?你过去没听说过首领的大名吗?”
“你知道我对此地很陌生,我怎么会听说过他呢?”
“噢,我以为工会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呢——他的名字还经常见报呢。”
“为什么呢?”
“啊,”这个矿工压低了声音,“出了些事呗。”
“什么事?”
“天哪,先生,我说句话你可别见怪——你可真怪,在这个地方你只会听到一类事,这就是关于死酷党人的事。”
“怎么回事儿,我好像在芝加哥听说过死酷党人——是一伙杀人犯,是吗?”
“嘘,别说了!千万别说了!”这个矿工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惊讶地看着他的同伴,大声说道,“伙计,如果你在大街上这样乱讲话,那你在这里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好多人就是因为比这还小的事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好了,关于他们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只是我听说的。”
“但是,我并不是说你听到的不是真的。”这个人一面说,一面惶恐不安地向周围打量了一番,紧紧盯着暗处,好像害怕有什么危险暗藏在那里一样,“假如是凶杀的话,那么天知道,凶杀案多着呢。但是你千万不要把这和杰克·迈金蒂的名字混为一谈,因为任何一个小声议论都会被他听见,而迈金蒂又决不是会轻易放过的。好,那就是你要找的房子,就是街后的那一座。你会发现房主老雅格布·谢夫特是本镇的一个老实人。”
“谢谢你。”麦克莫多和他的新相识握手告别时说道。他提着旅行包,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通往那所住宅的小路上。走到门前,他用力敲门。
门立刻被打开了,但是开门的人却出乎他的意料。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德国女子,皮肤白净,发色金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吃惊地打量着来客,娇嫩的脸上因为害羞泛出了红晕。在门口明亮的街灯下,麦克莫多好像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窈窕淑女——她与四周肮脏阴暗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即使在这些黑煤渣堆上长出一支紫罗兰,也不会像看到这样一位女子那样令人惊奇了。他神魂颠倒、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还是这女子打破了沉寂。
“我还当是我父亲呢,”她娇声说道,发音中带点德国口音,“你是来找他的吗?他到镇上去了。我正盼望着他回来呢。”
麦克莫多仍然痴痴地望着她,在这位专横的来访者面前,那女子心慌意乱地低下了头。
“不是,小姐,”麦克莫多终于开口说道,“我不急着找他,但是有人介绍我来到你家来住。我觉得这对我很合适,而且现在我更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你的决定也太快了吧。”女子微笑着说。
“除非是瞎子,否则谁都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的。”麦克莫多答道。
姑娘听到赞美之词,嫣然一笑。
“先生,请进吧,”她说道,“我叫伊蒂·谢夫特,是谢夫特先生的女儿。我母亲早已过世,由我料理家务。你可以坐在前厅的炉旁,等我父亲回来。啊,他回来了,有什么事你和他说吧。”
这时一个老人顺着小路慢慢地走过来,麦克莫多简单地向他说明了来意:在芝加哥,一个叫莫菲的人介绍他到这里来,这个地址是另一个人告诉莫菲的。老谢夫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麦克莫多对房费也二话没说,马上同意了所有的条件,很明显他很有钱,先预付了七美元,作为一个星期的伙食住宿费。
于是这个公开说自己是逃犯的麦克莫多,开始在谢夫特家里落脚了。这最初的一步则是后来漫长而又隐秘的无数风波的起点,其收场则是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