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样惨绝人寰的背叛和酷刑之后,什么样的报复能称得上“过分”?
她一首坚守的医者仁心,她所信奉的人道主义,在这样赤裸裸的、将人最后一点尊严和人性都践踏殆尽的暴行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无力。
她看着吴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那是由至亲的背叛、被分食的痛苦、以及无尽怨恨凝聚而成的深渊。他早己不是她认知中那个或许只是性格冷酷的强者,他是一个从真正的人间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
而她,竟然还试图用普通世界的道德准则去衡量他,去“感化”他?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寒意将她彻底淹没。
吴良不再看她,他的视线转向医疗床上那个孩子,眼神幽暗。
“这个野种,”他语气淡漠,“他身上流着那对狗男女肮脏的血。他吃过‘肉’,喝过‘汤’。”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在那场盛宴里,没有无辜者。”
“我留着他,不是为了让你展现慈悲。”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刺向苏宛,“是为了让那个女人,清醒地记住每一分痛苦。也是为了让你,苏医生,看清楚——”
“你脚下踩着的,不是文明社会的土地,而是废墟。你所面对的,不是需要你怜悯的病人,而是……经历过或者参与过食人盛宴的……东西。”
“收起你那些不合时宜的同情。”他最后说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终结讨论的绝对权威,“在这里,生存和复仇,是唯一的法则。如果你无法适应……”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驱逐都更具压迫感。
苏宛站在原地,如同被冻僵。她看着吴良转身,走向主控室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合金门,看着他消失在门后。
走廊里,只剩下柳茹压抑的、神经质的抽泣,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以及她自己那如同擂鼓般、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的心跳。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曾经只为拯救生命而存在的手。
现在,她要用这双手,去救治一个……参与过分食他父亲(哪怕是名义上的)血肉的孩子。
去维持一个……她无法认同其复仇方式的男人的“游戏”。
救,还是不救?
这个选择,从未像此刻这样艰难,这样令人作呕。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边缘,脚下是碎裂的道德准则和摇摇欲坠的信念。
吴良用最血淋淋的方式,撕开了末世温情脉脉的面纱,将最残酷、最肮脏的真相,摔在了她的面前。
她,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