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主控室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吴良走了出来,他似乎刚结束与外界的通讯(避难所有一套独立的、功率强大的无线电设备),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兴奋?
他的目光扫过正在问诊的苏宛和林母,脚步顿了顿,随即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声音依旧平淡。
林薇有些紧张地解释了一下母亲的情况。
吴良听完,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苏宛:“你的判断?”
“初步判断是高血压和焦虑症,需要药物控制和生活调理。”苏宛平静地回答。
吴良的目光在苏宛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看了看脸色惴惴的林母,忽然开口,是对苏宛,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
“从今天起,苏宛医生负责避难所内所有人员的健康状况评估和基础医疗。常规药品,按需分配,向她申领,她签字后生效。”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宣告式的冰冷:
“非必要,不要打扰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再次走向主控室,将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关闭。
走廊里一片寂静。
林薇和她的父母面面相觑,似乎还没完全消化吴良的话。
苏宛也愣住了。这意味着,她获得了相当大的医疗自主权。虽然“非必要不要打扰”依旧划清了界限,但至少在日常医疗事务上,她不再需要事事向他请示。
这是一种……信任吗?还是更大程度的利用?
她说不清。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她可以更有效地履行医生的职责,可以更好地照顾林薇一家,甚至……也许在未来,能找到机会改善柳茹的处境。
她看向那扇紧闭的主控室大门,心情复杂。
这个男人,一手打造了这个隔绝人世的冰冷堡垒,用恐惧和绝对控制维系着这里的秩序。他心中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与仇恨,行事准则残酷而高效。
但在他那坚不可摧的冰层之下,是否还残留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秩序”和“价值”的另类认可?
苏宛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个末日地狱里,她抓住了一丝行使自身信念的可能。而这份可能,恰恰是那个看似最冷酷的男人所给予的。
前路依旧迷茫,黑暗浓重。
但至少,在这地下深处的方舟里,有一盏微弱的、属于白大褂的灯,被允许点亮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林薇和她母亲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来,我们继续。先把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