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合金门在吴良身后合拢,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声响,如同墓穴封石。他赋予苏宛的医疗自主权,像是一滴冷水滴入滚油,在这密闭空间里激起了无声的波澜,却又迅速被更大的死寂吞没。
苏宛拥有了她想要的“空间”,代价是更深地卷入吴良制定的规则。她开始系统地整理医疗物资,为林薇一家建立简单的健康档案,甚至尝试用有限的资源调配一些安神助眠的草药茶——试图对抗这地下空间无处不在的精神压迫感。
而吴良,则更加频繁地外出。
每次归来,他身上的硝烟与血腥味都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有时装甲越野车上还会增添新的弹孔与撞击凹痕。他从不解释去向,只是将带回的东西——有时是几箱密封的军械零件,有时是几桶标记着特殊符号的燃料,甚至有一次,是几大包沾着泥土的、明显是刚从实验室或医院冷库里抢出来的生物制剂——沉默地收入他那神奇的空间。
他的眼神,在一次次的出入后,愈发冰冷锐利,仿佛淬炼过的寒铁。偶尔与苏宛视线相交,那目光中评估与审视的意味,远远多过任何形式的交流。
苏宛隐隐感觉到,他在外面进行着某种清理,或者说,狩猎。目标是谁?是那些前世的仇人?还是单纯威胁到这片区域安全的因素?她不敢问,也无从得知。
这天下午,吴良再次外出。避难所里只剩下苏宛、情况稳定但依旧虚弱的林父、忧心忡忡的林母,以及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沉默呆坐的林薇。
还有笼中的柳茹。
在确认吴良短时间内不会返回后,苏宛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拿着一点清水和碾碎的营养饼干,走向那个角落。
柳茹比前几天更加憔悴,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她抱着膝盖坐在笼子角落,头深深埋着,对苏宛的靠近毫无反应。
“柳女士,”苏宛蹲下身,将盛着糊状食物的简易塑料碗从钢筋缝隙中小心推了进去,“吃点东西吧。”
柳茹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苏宛叹了口气,正要起身离开,柳茹却忽然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疯狂,而是一种极致的、清醒的恐惧,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盯着苏宛。
“他……他去找鹏鹏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剧烈的颤抖。
苏宛一愣:“鹏鹏?”
“我儿子……子鹏……”柳茹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死死抓住面前的钢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了!子鹏不是他的种!是王鹏的!他要去杀了他!他一定会杀了鹏鹏的!”
她的话语混乱,但核心意思却清晰地传递出来——那个孩子,吴子鹏,是王鹏的骨肉。而吴良,很可能己经知晓,并且,绝不会放过这个象征着背叛与耻辱的“野种”。
苏宛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柳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属于母亲的绝望恐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安慰?在吴良那滔天的恨意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可笑。否认?她无法欺骗一个濒临崩溃的母亲。
“他……不会放过任何人的……”柳茹仿佛耗尽了力气,下去,声音变成了破碎的呜咽,“我们都得死……都得死……”
就在这时——
“哐当!”
避难所入口方向,传来沉重的合金大门开启又迅速关闭的巨响!
吴良回来了!
他的脚步比平时更重,带着一股尚未散尽的、仿佛来自尸山血海的煞气。他径首走向主控室,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扫视一眼大厅的情况。
但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的头,缓缓转向了笼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