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清醒联盟”彻底瓦解。曾高呼“遗忘才是解脱”的领袖在深夜独自走入一座废弃教堂,跪在祭坛前痛哭失声。第二天,他发布公开信:
>“我们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爱得太深,怕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可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勇敢,不是斩断回忆,而是明知会痛,仍愿意一次次想起。”
城市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建造自己的“静思角”。不接外网,不通念界,仅置一盏油灯、一张旧照、一件遗物。人们在这里独处,或沉默,或低语,不再追求“见到”或“对话”,只是单纯地说一句:“我想你了。”
这种朴素的情感表达,竟逐渐形成一种新的集体频率。不同于过去狂热的召唤,也非极端的否定,而是一种温和而坚定的存在感??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钟声,虽不刺耳,却能穿透岁月。
阿洛将这种频率命名为“立念”。
“站立的立。”他在笔记中写道,“不是跪拜,不是追逐,不是沉沦,而是挺直脊背,面对空位,依然说出那句话。这才是小禾想要教会我们的事。”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份平静。
某些地下组织悄然崛起,自称“归零派”。他们认为小禾的牺牲是一种欺骗,所谓“终焉回响星”不过是更高层次的精神控制装置。他们主张彻底切断所有念场连接,甚至提出炸毁槐树本体,以终结“虚假希望”。
消息传到山谷时,云寂正坐在树下削木头。他没抬头,只是淡淡说了句:“让他们来。”
三天后,一支武装小队潜入谷口。他们装备精良,携带电磁脉冲炸弹与反念场干扰器,目标明确:摧毁槐树核心。
但他们刚踏入林间,脚下土地忽然变软,如同陷入沼泽。紧接着,无数细小的光丝从地底钻出,缠绕住他们的四肢。那些光丝并非攻击,只是轻轻拂过每个人的额头。
刹那间,所有人僵在原地。
一名队员猛然跪下,泪流满面:“妈……你怎么穿着嫁衣?你说等我回家吃饺子……我骗你说加班,其实我去赌钱了……我对不起你……”
另一人浑身颤抖,喃喃自语:“儿子……爸爸那天不该骂你笨……你不笨,你是全班画画最好的……”
没有人挣扎,没有人开枪。他们在光丝织成的记忆之网中,看见了自己最深的愧疚,也看见了对方从未收回的爱。
三个小时后,他们放下武器,主动拆除了炸弹。临走前,为首的男子回头看了眼槐树,低声说:“这棵树不是神迹,也不是陷阱……它是镜子。”
风波平息,山谷重归宁静。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某夜,老僧突感心悸,猛地睁开盲眼。他伸手探向槐树根部,指尖触到一丝异常的冰冷??那枚由小禾留下的晶种,正在缓慢裂解。
“不对……”他喃喃,“回响不该如此脆弱。”
阿洛连夜调取全球念频监测数据,结果令他脊背发寒:尽管“立念”频率稳步上升,但在深层意识层面,一股隐秘的逆流正在滋生。它的波形极为特殊,既不像黑槐树时期的怨念,也不似“新门胚胎”的绝望共业,而是一种近乎理性的冷漠??
>**“既然终将重逢,何必执着此刻?”**
这句话开始在部分人群中流传。起初只是网络论坛中的哲思讨论,后来演变为实际行动:有人停止治疗绝症,说“反正那边有人等我”;有父母放弃抚养孤儿,称“孩子迟早会回到光源”;更有年轻人集体服药昏迷,声称要“提前接入终焉频道”。
阿洛意识到,这是一种新型的精神瘟疫。它披着希望的外衣,实则消解现实的意义。比起过去的“否定存在”,这次更危险的是??**它让人自愿放弃活着的责任**。
“这是……扭曲的救赎。”云寂站在山顶远眺,“当人们把死亡当作归宿,活着就成了过渡。”
老僧抚摸着即将碎裂的晶种,声音沉重:“小禾点燃了灯,但我们忘了守护火种的方向。光若无锚,终将迷失。”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槐树上的那朵花,花瓣开始一片片脱落。每落下一瓣,空中便响起一声极轻的童音,像是谁在哼歌。等到第十片落下时,整株树突然静止,连风都停了。
然后,一道微弱的光从花蕊中升起,凝聚成人形轮廓??小小的身体,补丁裙子,赤脚悬浮。
是七岁的小禾。
她睁开眼,目光清澈如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