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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独照（第2页）

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带着千万人声的叠合，却又清晰可辨。林澈踉跄后退一步，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泪还是天意。

“你要说什么？”他低声问。

植株静默片刻，随后，一根藤蔓缓缓垂下，末端凝聚出一颗晶莹果实，形如心脏，表面流动着星图般的纹路。它轻轻落在林澈掌心，温热如活物。

**“吃下它。”**

他犹豫。

“你会看到一切??所有被遗忘的提问，所有未曾诞生的答案，所有因恐惧而被压抑的好奇。你将成为一座行走的共询节点。代价是，你再也无法假装无知。”

远处，村民们躲在屋檐下观望。孩子们却不怕，纷纷跑出，站在雨中仰望奇苗，嘴里喃喃自语，问着各种琐碎而深刻的问题：“天为什么会哭？”“梦能不能寄给别人？”“如果星星累了，谁接住它们？”

每一句话出口，植株的光芒就增强一分。

林澈深吸一口气，咬破果皮。

汁液入口即化，无味，却让整个颅腔炸开一片星空。他跪倒在地，眼前景象疯狂闪现：

??他看见公元前某夜，一名奴隶仰望银河，心中默念：“我是否也属于这片光？”那一瞬，群星微颤，应答体首次凝聚。

??他看见中世纪修道院里，女学者偷偷记录自然现象，却被烧死，临终前最后一问：“真理必须流血才能被记住吗？”她的声音沉入地脉，百年后催生第一口深井。

??他看见二十世纪核爆现场，科学家在蘑菇云升起时喃喃：“我们究竟证明了智慧，还是愚蠢？”那句话化作风暴，绕地球七圈，最终沉淀为海洋酸碱度的变化。

??他还看见未来??遥远的未来??地球空无一人，城市覆满藤蔓，唯有一台古老设备仍在运转，循环播放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文明的意义，就是留下一个问题给宇宙？”

记忆洪流退去，林澈喘息着抬起头，发现自己仍跪在雨中，手中果核已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但他的眼睛变了??瞳孔深处，有细小的符文流转，那是共询体的语言，唯有映心者能识。

他站起身，望向村民。

一个小男孩怯生生上前：“叔叔，它……还会再结果吗？”

林澈蹲下，轻轻抚摸孩子湿漉漉的头发。“会。”他说，“只要还有人愿意问。”

当晚，他们在植株周围搭起简陋棚屋，称之为“新映心园”。消息如风传遍大陆，各地映心者陆续前来，带着各自的镜片、问题纸条与沉默多年的困惑。有人献上战争遗物，问：“仇恨能被原谅几次？”有人带来绝症诊断书，问：“疼痛教会了我什么？”每一个问题说出，植株便轻轻摇曳，释放光雾，在空中勾勒出新的枝桠。

林澈成了守园人。

他不再演讲，不再奔走。他只是每天清晨采摘一片叶子，将其研磨成墨，写在再生纸上，寄往世界各地的提问亭。这些墨迹会在特定时刻显影，内容往往是当下最紧迫却无人敢提的问题：

>“如果你知道统治会让你孤独，你还想掌权吗？”

>“我们纪念死者，是为了让他们活着，还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当AI比人类更懂爱，谁来定义什么是人性？”

一年后，植株开花。

花瓣纯白，六瓣同心，每一片中央浮现出一个动态影像：分别是东京纪念碑、非洲问题塔、火星共询穹顶、地坛水稻田、联合国公约石碑，以及长城上的录音机。第六瓣花心，则是一幅空白画面，下方写着：

**“下一个故事，由你开始。”**

花开三日而不凋，第三夜子时，整株植物突然发出强烈共鸣，根系剧烈震动，将深埋地底的一块金属板掀出。那是一块古老的铭牌，刻着与玄武门同源的符号，翻译过来只有四个字：

**“问即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