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江,便是永川地界。”墨尘指着对岸,“再行一段脚程,便可到落霞山,甘泉寺就在落霞山上。”
一艘乌篷船缓缓靠岸,老艄公笑着招呼:“这位小哥,今日这雾气,怕是要慢些走。”
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雾霭中的晨曦为江面镀上一层柔和的银光。江水轻轻拍打着石阶,波光在朦胧中闪烁,宛如万千碎银在薄纱下荡漾。
墨尘指着渡口旁系着的几叶竹筏笑道:“老师傅,今日我想租条竹筏,自己撑过去。”
老艄公正在船头生火炉,闻言掀起斗笠:“小哥,这江看着平缓,底下可是有暗漩的。”他看了眼默立一旁的顾雪璃,忽然眯眼笑道,“不过…若是为陪姑娘赏景,老夫这有条特别扎实的青竹筏。”
他解开系在最外侧的竹筏。
这筏子以多年老竹制成,通体泛着温润光泽,筏首悬着一枚小巧的避水铜铃。
老艄公朝墨尘眨眨眼:“慢慢划,对岸的杜鹃正开得好哩。”
顾雪璃将银钱放入老船公手中,而后轻跃上筏。墨尘撑开竹篙,筏子便悄无声息地滑入江水。
晨雾如纱,顾雪璃静立筏首,玄色斗笠垂落的轻纱在江风中微扬。
筏首铜铃发出清越的声响,与竹篙划破水面的涟漪相应和。
两岸青山在雾中若隐若现,竹筏过处,惊起数只白鹭翩飞。
墨尘不紧不慢地撑着竹篙,目光掠过她挺拔的背影,见她抬手轻触一朵顺流而过的落花。
江天一色,唯有这叶竹筏,载着二人穿过朦胧晨雾,向着杜鹃盛开的对岸悠悠行去。
竹筏行至江心,雾气忽然翻涌。
一道高挑身影静立江波之上,如墨青丝用银环高高束成马尾,她戴着副黑纱眼罩,其上绣着暗纹,将双眸完全遮蔽,却衬得鼻梁愈发挺秀如雪峰,唇色淡似初樱。
江风拂过她玄色劲装的立领,露出雪白脖颈。足尖轻点之处,江面绽开霜华,却不曾惊动半尾游鱼。
顾雪璃踏至水面上,冰莲自筏边蔓延成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来人清冷如玉磬,被眼罩遮蔽的容貌反而更添神秘,“相别许久,来领教下你的剑。”
二人倏然化作两道墨影掠向远岸,江心顿时绽开千百冰晶。墨尘只见雾中剑光隐现,时而如寒梅吐蕊,时而似新月破云。
待江雾渐散,顾雪璃独自踏波而归,腰间多了截枯梅枝。
“她……”
“故人。”顾雪璃望向天,“后面会相逢的。”
竹筏重新启程,那枯梅枝在晨光中悄然绽放出数朵新蕊。
过了许久,竹筏轻轻靠岸,缆绳还未系稳,顾雪璃已纵身跃上河岸。墨尘急忙跟上,在她身后两步处停下。
“前面就是永川城了。”他指着远处隐约的城墙轮廓,“我家在城西杏林巷,姑娘若不嫌弃,不妨来小住几日?”
说着他解开腰间包袱,露出里面用素白锦帕仔细包裹的紫灵果:“我想先把这个给妹妹送去,怕耽搁久了,失了药效。”
顾雪璃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牌,上面隐约可见冰霜纹路。
“不必了。”她将玉牌递过去,“我自行在城中走走。你事情办妥后,捏碎这玉牌,我自会现身。”
墨尘双手接过玉牌,触手生凉。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目送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晨雾缭绕的街巷尽头,这才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墨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家中寂静无声。
“浅浅?”他唤着妹妹的名字,穿过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堂屋,桌子的纸上写满了“墨尘”二字,可屋里空无一人。
这丫头,又让她担心了。墨尘无奈摇头,将装着紫灵果的包袱小心收进柜中,转身便朝着云氏丹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丹堂的门面颇为气派,乌木匾额上镌刻着三个鎏金大字,门两侧立着两尊口衔灵珠的石貔貅。
墨尘向里面的伙计招呼道:“好伙计,请问云逸云先生在丹堂吗?”
可那伙计上下打量一下墨尘,见他穿着朴素简陋,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药杵:“面生得很呐。你找云先生,有何贵干?”
墨尘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悄悄递过去,“小哥行个方便。我与云先生是旧识。”
伙计掂了掂铜钱,凑近低声道:“云先生数日前便与一位姑娘出门了,至今未回。但那位姑娘…怎么说呢,和你有点像。”
铜钱从墨尘指缝滑落,在青砖地上叮当作响。他猛地攥住伙计手腕:“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宁府…”伙计吃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