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万总,于小七去洗碗,她站在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水流不断地冲刷握在手中的盘子,但她的手一直没动,直到凌西从身后抱住她,抬手关掉水龙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
“在想什么?”凌西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声音很弱,像是要碎掉了,她不断地转头嗅着于小七颈间的气味,仿佛在疗愈自己。
“五年……我毕业的那一年。”
她们分手的那一年。
“嗯。”
凌西放开于小七,接过她手中的盘子,拿起水池旁的百洁布,挤上一泵洗洁精开始擦洗,随后将料理台上的都洗干净后,抽了一张纸擦擦手。
她牵着于小七坐在沙发上,在边柜翻出一支护手霜,挤在手背上。捞起于小七的手,将手背与她相贴,轻轻地揉搓,把护手霜揉开到每一个缝隙。
于小七就静静地望着她,静静地等着她。
完成以上动作,凌西抿了抿嘴唇,又慢慢放开。
“你跟我提分手的那天,其实我挺懵的,再加上太累,我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想和你好好聊聊,但是怕自己状态不好越聊越糟。所以你走后,我没追你。我去洗了个澡,睡了一觉。”
凌西靠在沙发背上,将于小七搂在怀里,贴着她的头,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一样,细细道来。
“等我睡醒了,手机全是苏来的未接来电,拨过去后她说她在医院,凌南肺癌晚期。”
凌西将于小七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不用力地握一握,接着说:“我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去医院,医生说没办法了,最多还有三个月。后来江大课题组催我回去,我接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了,发了好大脾气,用最恶毒的话把我赶走了。”
凌西摇摇头,苦笑一声:“回江城,我又进入了高强度的工作状态。我一直觉得我们的事得当面聊才好,我只要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还喜不喜欢我。所以我没找你,那时候确实也有赌气的成分,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找我复合,或者在等什么时候能和你见面。”
后来听说于小七去了辽城,凌西才后知后觉,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她们真的分手了。
凌西一直记得于小七毕业那天,自己要送她一束玫瑰花。她把那天当成自己最后的机会,但疫情期间出省的报批手续特别繁琐,费了好大劲才回到北城。
到了北城才发现,鲜花店基本都闭店了。她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了一束包装特别土的花。
拿着它进学校时,她紧张到只能靠不断地深呼吸才能抑制住不让心脏跳出来。
这次复合,不亚于那天晚上的表白。
她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绕了一圈,反复排练一会儿要和于小七说的话。等她再次走到主席台前时,电话响了。
苏来说,让她回来见凌南最后一面。
凌西将那束玫瑰花规规矩矩地放在了主席台的角落,眼泪顺着眼角猝不及防地就流下来了,她知道她的爱情没了,于小七真的不要她了。
赶回病房,她坐在床边,握着凌南的手。苏来坐在床的另一侧,握着她另一只手。那时的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凌西凑近,听到什么“丽”,什么“云”的,还有一句“对不起”。
第二天,凌南像是恢复了些精神,吵闹着要抽烟。黄昏时分,凌西和苏来推着她到医院楼下看夕阳,给她点了一支烟。
第三天,凌南去世了。
凌西握着她的手,逐渐感觉到冰冷。她没有哭,只是淡淡地看着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护士将她推了出去。
办完手续,送苏来回家后,她独自回到小镇的房子里,按了几次开关,灯都没亮。她将手垂下时,不当心刮到了门锁上,手串断了,小珠子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她俯下身,打着手机的手电筒,一颗一颗地找珠子,眼前逐渐模糊,随后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劈里啪啦。
她将拾起的珠子捧在手心,后背靠在墙上。她已经没有力气了,顺着墙体慢慢滑下来,坐在了地上。拿出手机,给于小七发了分手后的第一条消息。
2020年7月2日
你送我的手串让我不小心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