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呼喊怕是无用,洗砚心中一急,忍不住上手捏住宋凛生两肩摇晃。
“公子!”
这声音好似锋利的刀刃将那张把宋凛生困得密不透风的网划开一道豁口,清冷的风忙不迭地便灌了进去。
宋凛生这才堪堪回神,他眼见着跟前满脸忧色的洗砚,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已呆了多长时间。
“洗砚……”他喃喃道,目光从洗砚身上移开,复又投下桌案上的画像。
“宋大人,一支笔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穆同的声音在一侧响起,他方才早已醒来,只是见宋大人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唯恐出言将他惊着,要是再断了他的思路那边不好了。
是以穆同一直在旁假寐,直至宋凛生误折了那豪尖,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将他唤醒。
睁眼便看见宋大人垂首去瞧那笔,是动也不动。原先他想不过是支笔罢了,折了便折了,正欲开口同宋大人说明,却发觉宋大人好似出了神。
待洗砚唤了好些声宋大人才勉强醒过来,他便出言解释。
宋凛生颔首示意,将视线从那一分为二的狼豪上收回来。
笔断,却绝不是必断,他不会叫那样的事有发生的机会。
宋凛生抬手那铺陈在桌案上的宣纸收拢于一处,略微整理一番,复又简单地排开。
“穆大人,洗砚,你们来看。”
宋凛生的手在那排列成行的画像上拂过,一一为穆同和洗砚指示着,不漏过每一张脸。
“这是……”穆同是视线紧跟着宋凛生的动作,在那画像上依次扫过,不曾落下每一处细节。
“这是白日里那伙人的画像。”
洗砚紧接着便为穆同释疑,他上前一步,将那沾染了墨渍的宣纸撇开,收归在侧,不叫其碍着公子和穆大人的眼。
“正是。”宋凛生点头称是,而后又指着正中那幅,“此人是为首者,面若刀刻,习性粗犷,这一道贯穿面中的刀疤极好辨认。”
看他那阵仗,想必是领头的不错,他身后那一众下属,皆听命于他,不会有假。
穆同抬手将那刀疤脸的画像单独拎出来,细细看过。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普天之下,各路州府,除却相距极其近的地方,各道五处的人皆有其面貌特点。
就好比提起南方,便叫人想到水乡、蓬船、温声细语的女子,说到北边,便叫人忆起大漠、风沙、笑意爽朗的好汉。
只是这人……
虽则宋大人说这伤疤极好辨认,不过,好辨认的也仅仅是这伤疤罢了。
穆同盯紧了手中的画像,这人的面貌毁坏过,从这贯穿面中的刀疤来看,还并非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伤口,这疤痕摧毁了他大半面容,叫人难以辨别。
眉目尚且可粗略瞧一瞧,要想再有什么信息,却是难了。
穆同心下一转,思忖着。
不过除去这为首者,其余的人倒是面目完整,若是按其余这面貌去查,想必也能有所收获,定能抽丝剥茧、顺藤摸瓜。
也不枉费宋大人熬这一宿。
“好,好好好。”穆同朗声应答,他话语中不自觉得带上几分欣喜,“有了这画像,我们查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洗砚闻言,赶忙动手将那画像拾掇到一处,收拾规整之后,将那层叠的宣纸抱在怀中,便急匆匆起身。
“公子,那我们不若此刻便去府衙罢?”
平日里洗砚虽偶尔莽撞些,却大多数时候都是极为妥贴的,也很少有如此这般情急的时候,竟不待宋凛生回话,便一股脑儿地往外头去。
“欸,洗砚——”开口的却是穆同,他眉心一拧,在洗砚和宋大人之间环顾一眼,抬眉示意洗砚,“你先回来,莫急。”
一夜都等过去了,还差这一时半刻么?宋大人既不动,自有他不动的道理。
洗砚闻声回头,却依然杵在原地,直至见自家公子确实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他眉头一皱,堆起疑云,这才慢吞吞地折返回来。
“公子……”
宋凛生并未出声,也不见丝毫响动。他指尖微蜷,倒扣在桌案上,敲出一段断续的轻音。
这声音落在洗砚耳中,听得他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