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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桶金（第1页）

范里安先生的办公室深藏在华尔街一家私人俱乐部的二楼。

厚重的橡木门推开时，浓重的雪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属于男人的领域。墙上挂着蒙大拿灰熊的头部标本，玻璃柜里陈列着全美铁路扩张的微缩立体模型，红木办公桌中间拱卫着一块黑板，上面是手绘的最新股票走势图。当玛蒂尔达夫人带着三位年轻女士走进来时，俱乐部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明显暂停了一瞬。

马蒂尔达夫人太熟悉这种混合着惊讶与审视的沉默了，就像多年前她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时一样。她微微抬起下巴，嘴角泛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目光无视那些故作矜持的绅士们。

她用只有埃莉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我亲爱的玛蒂尔达。」范里安先生从宽大的皮椅里站起身。他穿着剪裁考究的三件套西装，领带上别着一枚小巧的金质领带夹，派头十足。「上午施耐德给我传口信，说你要来我办公室拜访，真让我大吃一惊。你有什么事儿，大可以晚些时候到家里谈，非要闯进华尔街这个野蛮人的巢穴？」

他的语气带着家人般的调侃，眼神轻轻地扫过玛蒂尔达身后的三个年轻姑娘。

玛蒂尔达夫人却皱眉，「拜托，查尔斯，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话吗？」

范里安先生尴尬一笑，带着她们来到一间会客室。

这间会客室不大，围着茶几摆了几张皮椅。

玛蒂尔达夫人优雅地落座，整理着裙摆。「查尔斯，我这次可不是为自己而来。是埃莉诺‘请求‘我，务必带她们来见见你。」她特意加重了「请求」二字，「她说，有笔生意要和你谈，你听了肯定会感兴趣的。」

范里安先生扬起眉毛，转向埃莉诺。「原来是我们的小埃莉诺有美丽的生意经要念。」他摇铃唤来秘书，「罗伯特，给女士们准备咖啡和茶点。」

又特意问埃莉诺，「需不需要来些糕点？俱乐部新来的厨师，马卡龙做得不错。」他的态度温和，仿佛她们是来参加茶会，而非商务会谈。

他亲切得像个宠溺的长辈，但那份漫不经心的松弛，让安妮她们意识到他根本没把这次会面当真。

安妮和埃莉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埃莉诺始终挺直脊背，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膝上。「谢谢您，范里安先生，我们不是来喝下午茶，浪费您的时间的。」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们带来了一份礼物——一个能让范里安铁路公司在新时代保持领先的机会。」

「哦？礼物？」范里安先生轻轻笑了，指尖摩挲着水晶烟灰缸的边缘。「亲爱的，在我这个年纪，最警惕的就是「免费的礼物」。说说看，你们想要什么？」

「在讨论我们的诉求之前，」埃莉诺的声音依然柔和，「请允许我分享几个数字。去年，因为老式链式车钩事故，全美有三千二百名铁路工人死伤。每起事故的平均赔偿和停工损失约一百五十美元。仅此一项，铁路行业每年损失超过四十八万美元。」

会客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范里安先生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淡去，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那个敷衍的长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警惕的商人。「这个数字……很具体。」他沉吟道，「但技术的问题，可不是儿戏。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但女士们，有时男士也一样，很难理解机械的复杂性……」

「您说得非常对。恳请您先听听我们的分析。」埃莉诺微笑侧身，看向安妮，「请允许我的事务助理，安妮小姐……」

安妮站了起来。她的衣着朴素，站在这个奢华的会客室里却丝毫不显局促。她先屈膝一礼，然后语气平静的开口：「范里安先生，我们不是在做数字游戏，而是在分析趋势。现有数据显示：七成铁路事故与链式车钩有关；铁路工会的抗议活动比三年前增加了两倍；国会已经有五位议员公开呼吁制定更严格的安全标准。当技术缺陷、劳工诉求和政治压力同时出现时，一部强制使用安全车钩的法案，很难不被摆上台面！面前是必然到来的风暴，如果准备充分，也是一场巨大的机会。而在所有备选方案中，我们找到了——詹内车钩」

马蒂尔达夫人无声喝茶，但是眉毛已经高高耸立。

范里安先生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番逻辑严密的推演，比任何煽动性的预言都更具冲击力。他沉默了近半分钟，才缓缓开口：

「很精彩的。。。。。。分析。」他选择了安妮用的词，以示认可，然而他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双手交叠，露出了一个更具审视意味的表情，「但是，年轻的女士们，铁路安全是一个公认的难题。我听说过的解决方案就不下五种——螺旋式、磁力式，甚至气动式。你们凭什么认定，这个……詹内车钩，就是最终的答案？」

面对这个关键问题，安妮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她和埃莉诺，米芙已经忙了好几个晚上，早已准备好了话术。

「您提到的其他方案，各有其致命的缺陷，先生。」安妮重温起前世做开题报告时的表情和语气，把对面当作自己可以争取经费的导师，「螺旋式车钩需要工人手动旋转数十圈才能连接，效率极其低下，在繁忙的编组站根本无法推广。磁力式车钩的吸力不足以拉动满载的列车，且成本高昂。至于气动式，它需要为每节车厢配备复杂且容易故障的空气管道系统，维护成本是不可想象的。」

她稍作停顿，让范里安先生消化这些行业内的确切痛点，然后掷出了最关键的理由。

「而詹内车钩的核心优势在于它的「简单」与「必然」。」

「它的结构就像一个巨大的、坚固的拳头。当两节车厢轻轻相撞时，这个「拳头」会自动闭合、锁定，整个过程不需要任何工人冒着生命危险站在车厢之间操作。它不需要外接动力，不依赖复杂的机械或昂贵的磁石，仅仅依靠精妙的几何结构工作。」

「这意味着它几乎不会损坏，维护成本极低，并且据发明人透露，其可靠性已经在宾夕法尼亚的几条支线铁路上得到了初步验证。我们认为，当立法风暴来临时，决策者和铁路公司老板们会选择一个他们看得懂、买得起、并且确定能工作的方案。詹内车钩，就是这样一个「必然」的方案，它的优势不是可能更好，而是几乎不可能失败。」

可能范里安先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跟着安妮的说话节奏微微点头。最终，他脱口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属于一个资本家的问题，「可我看到的都是远方的好处，别人的好处。近在咫尺的，我自己的好处在哪里？」

安妮没有继续回答她，而是点头示意埃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