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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发薪日(第2页)

母亲每次发现她们满身是泥的回来,都气得头发晕,却拿姐妹两个没办法,只能吓唬她们,「河里有鳄鱼,一口就把你们带走。」

每周总有一两天,父亲会吩咐马车送她们姐妹和邻近庄园的几位小姐,一起去镇上的户外网球场。那是淑女们少数被允许挥洒汗水的场合,打球的时候,笑声能传得很远。

大多数时候,父亲是忙碌的。清晨五点半,奴隶托马斯会准时为他穿上马靴,系好腰带,然后他便会骑马前往棉花田。埃莉诺曾跟去过一次,天光未亮,田里的人们已经弯着腰,背着巨大的棉袋劳作。她坐在马背上,父亲牵马沿着田埂行走,时而停下,抓起一把棉花仔细查看,对做得好的奴隶简短地说一句「不错」。

偶尔,父亲会被请去城里参与棉花评级。那些日子,他会穿上最考究的西装,带着装满样品的小箱子早早出门。埃莉诺后来才明白,棉花的等级决定着价格,而父亲的判断在整个州都备受尊重。

中午回到主宅,父亲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棉花交易单据。蘸水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手边常放着一杯威士忌。偶尔有其他庄园主来访,男人们便在书房里喝着酒,谈论棉花价格、州议会的选举,以及那些「多管闲事的北方佬」。

有时候,埃莉诺会蹲在窗沿下偷听。

埃莉诺印象更深的,是母亲每月举办的「朗读会」。

奴隶们会将客厅打扫得一尘不染,挂上从纽约运来的装饰画,摆出闪亮的银质茶具和盛满自制饼干、果酱的骨瓷盘。邻近的庄园主夫人们穿着丝绸长裙,戴着珍珠项链,手持羽毛扇,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单从打扮来说,参会的人和姑妈这里的茶会别无二致。

母亲还会拿出那本《南方淑女》,用她柔和的嗓音朗读。书里说的内容,大部分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的场景。夫人们一边听,一边颔首附和:「说得极是。北方的女人真是不成体统,竟想和男人一样工作。」

埃莉诺和克拉拉有时会被安排给客人们递送饼干。听到夫人们说一些俏皮话,或者聊一些八卦。姐妹俩总是悄悄交换眼神,打赌今天哪个夫人会先用夸张的语气夸赞母亲的装饰或者热情招待。

母亲本人恪守着书中的教诲,简单而保守,但她对女儿却异常宽容。

记得有一次,一名黑奴在谷仓后发现了一窝刚断奶的小猫。母亲起初觉得麻烦,想让人处理掉,但看到埃莉诺恋恋不舍的眼神,便心软了,允许她留下其中最温顺的一只。

姐姐克拉拉最开始不愿意嫁到英国,母亲也心软了,尝试过很多次说服父亲。为此还和父亲保持了接近半个月没有说话的记录。也不知怎么的,是克拉拉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后来,克拉拉如期远嫁英国,却未遵守当初的诺言,带玫瑰种子回来。实际上,她从未回来过。

随着年岁渐长,埃莉诺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终有一日也要离开这座承载了她所有童年记忆的庄园。

真正让她明白处境的话,是一次母亲的亲戚来访。那位远房表叔打量着她,对父亲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再不生个儿子,这偌大的家业,以后恐怕就得送给别人了。」

母亲当晚在房间里低声啜泣,埃莉诺抱着她心爱的猫咪,坐在门外的走廊上,偷听到父亲的宽慰——「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不会让亨利把庄园抢走。」

根据当时南方的法律,若一家之主亡故,没有成年儿子,妻子和女儿的命运便将悬于他人之手,家产很可能被远房的男性亲属继承。只因为她是女孩,这片她深爱的土地永远不可能属于她。克拉拉离开了,她注定也要离开。

好了。后来父亲破产了。这点关于庄园继承的烦恼,也一并被带走了。

指腹传来宝石坚硬的触感,将埃莉诺从漫无边际的回忆中拽回。她低头,凝视着掌心中这枚冰冷的蓝色宝石。

这是母亲最心爱的一枚胸针。外祖父突然接走母亲,甚至没有给母亲辞别的时间,就被匆匆推上了马车。

几个月后,埃莉诺被通知要收拾行装前往纽约,投奔两位姑妈。就在她整理衣箱时,在箱底发现了这枚胸针,被一块柔软的丝帕仔细包裹着。

记忆中的母亲形象在这一刻忽然清晰了些。在「朗读会」上,母亲穿着那袭淡紫色的鸢尾花长裙,胸前佩戴着蓝宝石胸针,用悠长的语调读着故事。可是当埃莉诺努力想要拼凑出母亲完整的面容时,那张脸却变得模糊不清。一会儿浮现出伊迪丝姑妈温柔的笑靥,一会儿又变成了玛蒂尔达夫人严肃的神情。她越是用力回想,母亲的面容就越是与两位姑妈的形象交织在一起。

想到这里,埃莉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幸好房间里没有别人,没人看见她此刻又哭又笑的古怪模样。

她轻轻合上天鹅绒盒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将那个阳光灿烂的南方夏日,连同母亲模糊的面容一起,重新锁了回去。

她将天鹅绒盒子轻轻放进床头柜上,目光落在窗外纽约的夜色里。第五大道的煤气灯次第亮起,与南方庄园的夜晚是那样不同。

来到纽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已经和两位亲人变得亲近。玛蒂尔达姑妈虽然严厉,却从未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伊迪丝姑妈的温柔也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可她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她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失去依靠的侄女。

但她不可能一辈子仰赖她们的照顾。

她也曾顺从玛蒂尔达姑妈的安排,在各个宴会中展示自己,期待为自己找一个美好的归宿。但努力好像不尽如人意。

在遇见安妮之前,她为自己设想的最好出路,是去一所女子学校任教。她甚至偷偷打听过几所初级女校的招聘要求,还为此温习了法语和钢琴。这些她从小学习的才艺,竟成了她谋生的唯一指望。

直到安妮出现。

这个来自异乡的姑娘,身上有种她从未见过的独特气质。安妮谈论专利、生意、股份时的那种理所当然,那份笃定,仿佛这些本该就是女性涉足的领域。尤其记得第一次听安妮说要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时,自己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一个女孩,怎敢生出妄想?

可安妮不仅想了,还一步步在做。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安妮真诚地邀请她和米芙加入,将她们视为平等的合伙人。

「我们是一辆马车上的乘客,虽然目的地不同,但马车会载着我们每个人更快地到达想去的地方。」

一个来自更卑微处境的女孩向她展示了另一种可能:女性可以亲手规划自己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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