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听不出,张楚这是在讽刺他去岁以不光明的手段,强逼他领军北上之事?
以他的城府,若是其他事,哪怕他心头再不悦,也不会形于表面。
可这事……他真觉得张楚说得有道理。
如果不是他去年强逼张楚领军北上,抗击北蛮,收割了一大波万民意,指不定他现在还在四五品徘徊!
简直就是……哔了十条狗!
不一会儿,殿外自值勤的甲士送了两盏香茶进来。
二人喝着茶,不咸不淡的再度寒暄了两句后,张楚开门见山了:“冉帅身负征讨镇北王府之要职,诸事缠身,想来没那个闲工夫来我太平关看风景吧?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张某帮手,冉帅不妨直说,能办的,张某尽量办,不能办的,也请冉帅体谅体谅张某的难处。”
冉林放下茶碗,长身而起,一揖到底:“我知张盟主的难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来麻烦请张盟主。”
“然霍氏一门竟罪大恶极到挟北蛮贼子犯上作乱,陷玄北州数百万黎民于水深火热,今北饮防线已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南四郡百年繁华,即将毁于一旦。”
“我等五内俱焚,却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冒昧前来,请张盟主,万请张盟主看在玄北数百万黎民之生计、看在我等去岁在北疆战死的数万袍泽弟兄,撇下门户之见,出山讨伐霍逆!”
他在堂下说得言辞切切,慷慨激昂,几乎要忍不住留下二两马尿来。
而堂上的张楚却自顾自的端起茶碗低头抿了一口,等他说完后,才不阴不阳的笑了笑:“呵呵……”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打得冉林满腹激情烟消云散,连“顺手”从怀里去掏“征诏”的动作,都僵住了。
这份征诏,乃是八百里加急送到玄北州的,太师大人交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有把握才能取出征诏给张楚。
朝廷有征召江湖中人入朝的惯例。
江湖中人也有拒绝朝廷征召的权力。
当然,大多数时候,朝廷敢拿出征诏,不是对方不会拒绝征召,就是容不得对方拒绝征召。
张楚显然不在这两者之间。
朝廷的脸面,不能拿到玄北州来丢!
事实上,若不是晋升二品那日散发的气息太过妖异,令司徒极都感到威胁,这一份征诏,根本就不会存在……
有枣没枣,先打他三竿子,总不会错。
“霍氏一门作乱,说到底是朝廷内部倾轧,张某区区一介江湖草莽,确不适合插手。”
张楚不咸不淡地说道:“请恕张某无能为力。”
坐视霍氏一门祸害玄北百姓,他冷血吗?
或许吧。
他的那一腔滚烫热血,已经在两度北伐中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他还指望着依靠剩下的那点血性,精打细算的渡过余生。
容不得再浪费了……
听着张楚的语气,冉林就知道,这天儿,没法儿聊了。
无论张楚是严词拒绝,还是避而不谈。
甚至是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去岁坑了他一把还嫌不够,还想再坑他一把呢?
他都有法子继续聊下去。
嘴上的功夫要是没修炼到家,他也不可能在满是人精的朝堂之上混到二品大员。
但张楚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态度。
却是他预想之中,最差的结果。
铁树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