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停顿,话锋却又轻轻一转,像是要撇清什么:
“不过。梅大人所虑也非全然无稽。让这些江湖中人过多插手甚至直接参与京城的朝廷要案,確有些不妥之处。”
他这话看似在打圆场,实则也隱隱点出了卫凌风这类江湖人的隱患。
高居御座之上的皇帝杨玄景,將殿下的爭论尽收耳中:
“好了,天刑司选用江湖人才,向有定製,歷来有功也有过,朕心中有数。那个卫凌风,既有石林镇实打实的功绩在前,些许失察之过,也就罢了。”
一句轻飘飘的“罢了”,便將卫凌风身为苏翎上级的干係揭过了。
转而皇帝却又看向杨昭夜,看似漫不经心的补充道:
“既然昭夜颇看重此人之能,力保其可用。眼下刑部需大力整伤清查,抽不出手来处置地方积压的那些棘手案子。
正好,便將其中地方的几桩,著天刑司接手,遣那卫凌风去办吧,办得乾净利落,也算他再立新功。”
这旨意一落,杨昭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头顶!
这哪里是委以重任!分明是將师父支离京城!
而且是打著“你杨昭夜说他很能干,那就给他个机会立功”的旗號,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杨昭夜后知后觉的感觉出了不对。
父皇他今天为何对卫凌风如此上心?
为何要专门点名处置一个小小影卫的去留?
在意的是皇家的名声清誉,绝不容许女儿有任何沾上污点的可能?
杨昭夜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拒绝!
把师父派去外地?开玩笑!
刚刚和师父重逢不久,昨夜自己才又跪又求细声软语求他留下,现在要让师父外地出差?
这叫她如何能接受?但,那衝动的话语衝到喉咙口,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如今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语世事,凭一腔热血行事的傻白甜小姑娘了。
多年的天刑司督主身份,早已教会她审时度势,揣摩帝王之心。
这分明是父皇的一次试探!
人家让你处罚、让你划清界限,父皇反而“开恩”不罚,只是派个差事出去。
你若此刻拒绝,表现出万分不舍·。那就是不打自招!
等於坐实了你和卫凌风关係非同一般!
一边是让师父立刻成为朝廷明里暗里的靶子,承受无穷无尽的猜忌甚至构陷;
一边是暂且分离,远离风暴中心,还顶著一个“公干立功”的光环“
这两边的轻重,杨昭夜心如明镜。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与万般不舍,那张冷艷绝伦的面容上,硬是挤出了一丝波澜不惊的淡然。
银袍下,手指藏在袖中用力蜷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然而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
“陛下圣明,儿臣遵旨,自当令其去用心办差,不负皇恩。”
话说得滴水不漏,庄重得体,然而只有杨昭夜自己知道心底的失落好不容易盼来的和师父团聚,如今转眼就要成空。
昨晚自己还口口声声让师父留在身边,结果没成想,转天竟然是自己要把他派出去不过相较於心底的失落,杨昭夜此时心中更重的是怀疑:
自己和师父的真正亲密,应该没有外人知道,怀疑有染不是什么大事,今天竟然被放到殿前来说。
杨昭夜隱约感觉有人察觉到了自己和师父的实际关係,並且在刻意拆散正在藏书楼里看书的卫凌风,还不知道朝堂的变故。
此时他正坐在桌前端详著手中別样的玉石玩物。
嘶~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送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