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道:“我是她父亲,是她的长辈,我跟她抠那几亩地不太合适。”雅利奇浑不在意地笑,“这有什么不合适……”“所以我决定派你去!”雅利奇:“……”一时间,雅利奇不知道该抱怨自己是随便抓来的苦力怨种,还是该同情皇阿玛随便抓苦力居然抓到了四公主的内奸眼线。“我很忙的!”雅利奇假意推辞。皇上向外望了一眼,“我看你也没多忙,大事有怀德帮你处理,小事有文竹帮你跑腿,研究院运行平稳,我看你天天都闲着。”“我忙着待嫁呢!”皇上冷笑,“哼,嫁衣嫁妆都是你皇额娘在张罗准备,你忙什么了?我看你就是在瞎忙。你不许推诿,咱们家数你最会胡搅蛮缠,讨价还价这种事交给你最合适。你给你四姐姐写信,告诉她这件事你全权处理。”“好吧!谨遵皇阿玛圣意,我马上就给四姐姐写信。那……皇阿玛打算给四姐姐几亩地呢?我心里好有个准备。”“顶多四万亩,这是底线。”雅利奇点头,好嘞!记下了,底线就是用来突破的!回头跟四姐姐讲讲价,争取控制在五万亩!皇上本来只想在研究院转转,雅利奇突然提到四公主,皇上临时起意,就给雅利奇多安排了一件差事。皇上走后,雅利奇把文竹叫过来,把四公主的事情说给她听。“你跟了我好几年,一直在京城转悠,如今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你去归化走一趟,代表我跟四公主好好谈谈。我与四公主交情好,我心里也是向着她的,这件差使很好办,你就当公费出游了。”文竹问道:“皇上想控制在四万亩以下,公主您又是向着四公主的,您觉得多少亩地比较合适?我照着您心里的数目去跟四公主商谈。”“我是无所谓的,哪怕皇上给出去七万亩、八万亩,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种地,手底下也没有牧民百姓,你只管随便谈,不用顾虑太多。”文竹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一定会办好差事。雅利奇写了封信交给文竹,让她带给四公主,之后她没有过多关注这件事,专心准备嫁人。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怀德样样都好,事事都以雅利奇为先,唯独有一样不好,他有个拎不清的母亲。别人家孩子能尚公主,那必定是欢天喜地,高呼祖宗保佑。怀德的母亲倒好,天天唉声叹气,把不满意和不高兴写在了脸上。雅利奇大大咧咧不是爱计较的人,但遇到这样的婆婆也忍不住动怒。皇上很在意亲情,他是肯提携女婿的,出去打猎,他给皇子们分自己亲手打到的猎物,肯定不会忘了女婿那份。像大公主的夫婿,以前只是个台吉,皇上给他升爵位,安排实职,如今他在科尔沁也是个人物了。雅利奇是嫡出公主,有爵位又是研究院的主事人,她哪里配不上怀德?明明是怀德高攀!怀德比雅利奇更生气,他和雅利奇好不容易走到一起,额娘每天唉声叹气,她是瞧不起公主,还是对皇上的指婚心怀怨愤?怀德懒得跟母亲吵,他知道吵也吵不出结果,他额娘一向信服叔父婶婶,从来不肯信他。怀德特意摆酒,请叔叔婶婶过来吃饭,席上他先敬了三杯酒,然后毫不客气地翻了脸。“我额娘不聪明,叔叔婶婶们一直拿我额娘当傻子糊弄,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以后谁再撺掇我额娘对公主不满,撺掇我家里不安生,我就跟你们没完,大家都别想要好日子过!”怀德的叔婶也不乐意了,“好啊!原来这是鸿门宴!你父亲去得早,我们把你拉扯大,你不知感恩,还敢这样对我们!今日我就要告到皇上那里去,请皇上为我们做主!”怀德笑道:“好啊!叔叔快去啊!我就等着这一天呢!等皇上厌了我,说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正好辞了研究院的差事,去公主府上当个面首。到时候我在京城每一条胡同都贴上告示,告诉大家大清第一个面首姓钮祜禄氏,祖父正是做过辅政大臣的遏必隆!”“你!你用家族名声来威胁我们,你无耻!”怀德喝了口酒,把酒杯掷在桌上,他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无耻,叔叔婶婶们就不无耻了吗?你们在我额娘那里编排公主,说我与公主很早以前就同吃同住,早就不清白了。又说公主凶恶,她嫁过来,婆婆媳妇都颠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话全是你们说的!额娘出去做客,经常面露愁容,提起公主就闪烁其词,支支吾吾,好像受了欺负似的。公主知道后大为恼火,几乎到了与我退亲的地步!我告诉你们,我这辈子必须住进公主府!若是不能做额驸,那我就去做面首!你们敢拦我好事,我就让钮祜禄的人全都名声尽毁,你们的儿女,谁也别想成婚!”众人面面相觑,怀德说道:“今晚我就收拾行李搬进公主府,我不是吓唬你们,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今我在皇上那里也是有名有姓的人,我在外面做事,早就学会了颠倒是非黑白,你们尽管去撺掇我额娘,我也可以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咱们就比一比,看谁比谁更豁得出去。”怀德说完这些转身就走,他回去命小厮拎上行李,当真去了公主府。苏泰和知道好兄弟的打算,早就在公主府门前等着了。他招呼自己的小厮帮着搬行李,怀德拱手向他道谢。“多谢你来帮我,我行李不多,我身边的两个小厮就能搬得完。”苏泰和叹道:“我不是来帮你搬行李的,我是怕你心里不痛快。”怀德苦笑,“这么多年了,我早习惯了。”如果他只是一个人,他可能会一直忍下去,但他马上就要成家了,他可以忍,但不能让雅利奇跟着一起忍,这种事情还是婚前处理利索比较好。苏泰和问道:“你怎么跟你叔婶说的?”怀德三两句就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苏泰和目瞪口呆。“你这不是跟他们撕破脸了吗?这不太好吧!”怀德跟他开玩笑,“我如今攀了高枝儿,谁还在意宗族?我有五公主就够了。”苏泰和摇头笑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处理问题的手段,和五公主越来越像了,干脆利落,不怕得罪人,还有一点无赖。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得罪人,你跟你额娘好好谈嘛!我看你额娘很温柔和善,你是她亲儿子,她总该为了你的婚姻前途改一改了。”怀德无奈摇头,“你来我家是客人,我在家里是儿子,我额娘对客人和儿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对客人她温柔有礼,谁也挑不出毛病,但我跟她一直生活在一起,我太了解她了,软弱固执才是她的本性。在她心里,我是不中用的,只有叔叔婶婶的话才可信。她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柔弱样子,她掉几滴泪,那便全是我的错了。”怀德一时间说不明白,他低头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她就像碰瓷的,她柔柔弱弱,永远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又是我的亲额娘,别人不用问缘由,看见她的样子就得先得骂我不孝。”苏泰和有点能理解了,“你是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啊!”“所以我逼着叔叔婶婶去说服我额娘,如果好声好气地去求,叔叔婶婶肯定会推诿,他们巴不得我家过得乱糟糟。我不得不豁出脸面,逼着他们去劝住额娘,不要让我额娘生事。”苏泰和说道:“只怕他们在你额娘面前也不会说你好话。”“随便吧!我在我额娘心中,一直是不听长辈话的倔驴,只要我额娘不敢对公主不敬就好。”苏泰和同情地拍拍好兄弟的肩膀,他的好兄弟能有今天实在不容易。“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我给你带了两本好书,你晚上在家仔细钻研琢磨,万万不可懈怠。”苏泰和拉着怀德进了一间空屋,怀德问道,“什么书值得你这样郑重?关于火器的,还是关于算术的?说起来咱们研究院的书楼该进一些新书了,张广之他们平时研究的心得也该仔细记下来,放在书馆里供其他人参考。”苏泰和关上门窗小声说道:“这两本书,比火器和算术重要多了!”他从怀里掏出两本用红布包裹的书册,怀德小心地接过来,借着纱窗透进来的光,展开第一页就看见两个小人在床上打架。怀德把书合上砸在苏泰和的怀里。“胡闹!你带来的是什么东西!”怀德觉得不可思议,“你就在怀里揣着这么不正经的书在大街上走路?”苏泰和笑道:“你都快成亲了,不会连这种书都没看过吧!宫里没有给你安排试婚格格吗?”怀德不自在地说道:“我没要试婚格格。”他的第一次当然是要跟五公主一起,以后他和公主之间也不能有第三个人!想到这里,怀德耳根子都红了。苏泰和取笑他,“啧啧啧,童子鸡!我是你的亲朋友才给你送这个!”苏泰和展开手里的画册,“你看这画工,再看人物的表情,再看这衣裳的褶子,你瞧瞧,多精致,多细腻!这是我托了好几个人才求来的上等画册,街面上你去找,根本找不到我这样的好东西!”苏泰和把画册塞进怀德的手里,“童子鸡,好好看看吧!将来你会感谢我的!”苏泰和送完东西摆摆手离开了,怀德命小厮出去送,他躲在屋里偷偷看画册。他皱着眉翻了几页,心里暗骂这东西伤风败俗。但转念一想,如果这画中人是他和五公主。怀德再次合上书页,不能想!再想脸上就能摊鸡蛋了!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初八,也就是雅利奇和怀德的婚期。这一日雅利奇早早起床洗漱化妆,换上隆重的吉服,去宁寿宫和景仁宫拜别太后和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