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夫人冷笑一声:“你父亲巴不得我永远别回去了,怎么会让你前来。是你自作主张吧!”“母亲误会了。”裴钰陪笑道:“父亲不张口,儿子怎么敢擅做主张。”这倒也是。永安侯夫人心里一动,神色略略缓和了几分。裴钰又道:“母亲思念大哥,出府来和大哥同住一段时日无妨。不过,明日是五姐新婚回门的日子,母亲若不在府中,于五姐颜面总不好看。传到卫国公府,说不定会生出慢待五姐之心。母亲素来最疼五姐,如何忍心?”“我今日奉父亲之命前来,就是请母亲回府。”这番话,句句都说中了永安侯夫人的心坎里。她再气恼,也舍不得和女儿置气。永安侯夫人略一思忖,说道:“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我明日一早回去。”裴钰达成来意,松了口气,笑着应道:“好,明日一早,儿子亲自来接母亲回府。”然后,毕恭毕敬地告退离去。永安侯夫人看着裴钰的身影,目中闪过一丝怅然。不管她承不承认,这个庶子确实性情温顺行事妥帖。阿彰原本也是个听话孝顺的儿子,可就从程锦容离开裴家以后,阿彰也一日日变了模样。……隔日一大早,裴钰便来接永安侯夫人回府。永安侯夫人也未再矫情,收拾穿戴整齐,便坐着马车回了永安侯府。女儿和新婚的姑爷一同回门,永安侯自然也在府中,族中没出五服的长辈也都来了。当着众人的面,夫妻两个没有争吵,很有默契地各自板着脸孔,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冷哼一声。坐下之后,夫妻两个也不说话。众人看在眼底,只做未见,说着寒暄客套话,倒也热闹。巳时初,裴绣和新婚夫婿江尧一同回来了。永安侯夫人目中总算有了笑意,迫不及待地打量裴绣。这一打量,永安侯夫人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新婚才三日,正该是小夫妻亲热黏糊的时候。应该满面喜色羞羞答答眉~来眼~去才是。可裴绣面上毫无喜色,和江尧几乎没有眼神交流。永安侯夫人心中掠过一连串的猜想,越想越觉不妙。好不容易熬到众人见礼结束,永安侯夫人立刻扯着女儿回房说“私房话”。“你和姑爷是怎么回事?这半日,你们两个几乎没说过话。还是公婆为难你了?”裴绣不吭声。知女莫若母。永安侯夫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用力掐住裴绣的胳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些说!”裴绣用力咬了咬嘴唇,眼眶悄然泛红:“母亲就别问了。反正我已经嫁到江家了,父亲也安然回了朝堂。以后我在江家过得好不好,都和裴家没什么关系。”永安侯夫人心疼又着急:“你这傻丫头,说的什么傻话。这才刚成亲,你就和姑爷闹别扭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裴绣堆积在心里的委屈,顿时化为泪珠,一串串往外滑落:“哪里是我和他闹别扭,是他不理我。”“我刚嫁进江家的门,婆婆就处处看我不顺眼。昨日敬茶,让我跪了许久,我就这么端着茶碗,胳膊又酸又痛。江尧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根本没有维护我的意思。”“还有昨日正午和晚上,众人坐在一起吃饭,我这个儿媳就得站在婆婆身后伺候碗筷。等大家伙儿都吃完了,饭菜都凉了。这不是故意折腾我么?”“我一气之下,便一口都没吃。”“江尧半点不心疼我,竟还说我这么做太不懂事了,是成心让婆婆脸面不好看。今早临来之前,我还和他吵了一架。”冷战永安侯夫人听得头晕目眩,心里突突直跳,用力抓紧裴绣的手,咬牙低声问道:“你昨日正午和晚上都没吃饭?”裴绣扁着嘴点头:“饭菜凉了,还怎么入口。婆婆这般折腾我,我索性就不吃了。回屋子吃些点心果腹便是。”永安侯夫人伸出手指,用力地点了点裴绣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新过门的媳妇,在婆婆身边立规矩算什么。”“当年我嫁给你父亲,整整立了一年的规矩。每日晨昏定省,伺候碗筷,端茶送水,无事也得站在一旁候着。还不能露出半点委屈不满,得满面含笑高高兴兴地。不然,就是心存怨怼,做婆婆的岂能痛快?也让别人看了笑话。”“怪不得姑爷生气。换了谁不生气?我是你亲娘,也不能昧着良心护着你。”“今日回去之后,你就向姑爷低头服个软。以后好好伺候公婆,怎么也得做个表面功夫。不然,一进门就传出不孝的声名,以后你还怎么在江家立足,怎么出门见人?”裴绣:“……”满心希冀着能从亲娘这儿得到安慰支持鼓励的裴绣,被这一盆冰水生生地浇在头顶。从头凉到脚,心里也是一片冰凉。永安侯夫人连连叹气:“都怪我,往日太过惯着你了。这嫁人为媳妇的,和没出阁时怎么能相比。”“阿绣,你可别再犯傻了。不管如何,先哄着姑爷和你一条心才行。他向着你,你的日子才好过啊……!”永安侯一片慈母心肠,苦口婆心的劝了许久。裴绣红着眼,也不知到底听进了几句。永安侯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愈发着急,想了想,隐晦地低声问了几句闺房私语:“……姑爷肯不肯缠着你?”裴绣不吭声。她根本没有勇气告诉亲娘。成亲第三日了,夫妻两个同榻两晚,根本没圆房。成亲当日是因江尧喝醉酒。昨日晚上,两人心里都憋气,连话也没说几句。就各自背着睡下了。永安侯夫人从裴绣僵硬的脸庞中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惊愕:“阿绣,你们该不是还没圆房吧!”裴绣既羞又恼,将头扭到了一旁:“我们的事,不用你管。”“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永安侯夫人也恼了:“除了会撂脸色生气,别的什么都不懂。不圆房还叫什么夫妻!怪不得姑爷对你这般冷淡!”裴绣也顾不得羞耻难堪了,抽噎着道:“母亲一张口就怪我。这种事,难道也要我主动不成!”“那你怎么不想想,姑爷为什么不主动亲近你!”永安侯夫人一急之下,说的尽是些戳心窝的话:“你这般脾气,又不懂温柔哄人,整日闹气别扭。哪个男子喜欢这样的妻子?”裴绣霍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哭道:“他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母亲也别管了!我嫁到江家,以后好不好都是江家的儿媳。我过的如何,也不用你管!”不等永安侯夫人张口,就忿忿地走了出去。永安侯夫人急急追上前,扯住裴绣的衣袖。裴绣头也不回,用力抽回袖子,快步走了。永安侯夫人追了几步,没追上,颓然又心酸地长叹一声。这傻丫头!才刚成亲,就和姑爷闹别扭。以后这日子要怎么过?……按着宫中规矩,御前侍卫成亲,有七日的婚假。过了几天,江尧回宫当差了。众人见了面,少不得要私下戏谑打趣几句。江尧挤出笑容应对,不过,眉眼间的阴郁瞒不过有心人。正午吃饭时,贺祈将江尧喊到一旁,低声问道:“江六,你刚娶媳妇过门,却不见半点喜色。是不是怄气闹别扭了?”江尧憋了几天,早已憋得一肚子闷气,对着知己好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长叹一声:“从成亲第一天就不痛快。这才七日,已经吵过三回了。”“母亲让她立规矩,她满心怨言,一脸不情愿。故意不吃午饭晚饭,回屋吃点心果腹。这不是摆明了心存怨怼,让我母亲颜面难看?”“我略说她几句,她就绷着脸,说我们江家不待见她这个新妇,有意折腾她。”“那一日回门,岳母特意喊我到一旁,向我陪不是。说她自小娇惯成性,请我多担待一二。我心里想着,我们以前半点不熟悉,既做了夫妻,得过一辈子,还是要好好相处。”“晚上,我就主动和她说话。结果,手刚碰到她肩头,她就用力推我。我的头撞到床榻上,疼得要命。”“你也知道我的,耐不住疼,一疼就会掉几滴眼泪。其实吧,我是英勇的七尺男儿……喂,我将这糗事都说给你听了,你再笑,我可就什么都不说了。”眼看着好友要恼羞成怒了,贺祈拼命忍住笑,用力咳嗽一声:“是我的错。我保证不笑了,你继续说。”江尧也是憋得狠了,这等丢人的事也不好和别人说,在贺祈面前吐一吐苦水:“我就掉了几滴眼泪,她就恼了,说我是爱哭的江六小姐。”江六小姐是京城闺秀们私下给江尧起的绰号。江尧从自己的媳妇口中听到这个绰号,当时脸都要气黑了。贺祈实在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对不住!对不住!我实在忍不住!”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贺祈,江尧用力翻了个白眼:“半点同情心都没有,早知道,我就什么都不说了。”眼看好友真的动气了,贺祈迅疾忍住笑,正色说道:“你们两个在成亲前没见过面,对彼此的性情几乎一无所知。一成亲就做了夫妻,彼此不适应也是难免。总得有个慢慢熟悉适应彼此的过程。”江尧露出勉强被安慰的神情。然后,就听贺祈说了下去:“像我和阿容就不同了。当日我对阿容一见钟情,立誓非她不娶。阿容渐渐被我的真心打动。我们情意相投,两心相许,成亲后自是恩爱无比。”江尧:“……”风向一个个轮番来安慰江尧。当然,以叶凌云和郑清淮的性子,委实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你媳妇自小娇惯着长大,现在嫁你为妻,她这是有意要试探你的底线。这等时候,你万万不能退让。否则,以后可就彻底夫纲不振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