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位陈总的确是有内幕消息的!
陈东规高深莫测笑了笑,指指天花板道:“上面一直把围城港当作硬骨头之一,早晚要啃下……我这么说,蓝市长不介意吧?”
“硬骨头……”
蓝京一听就明白“上面”是指朝明省委省正府,全省共有七个海港,其中四个已经改制为港口集团,实现正企分开、市场化运营,剩下三个当中以围城港最难攻克,既为副省级地位而缚手缚脚,也因为还兼点儿军港功能,因此另两个港口改制事宜已提上日程,唯独围城港纹丝不动。
“具体怎么啃呢?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蓝京道,“目前为止市委正在想方设法协助港口搞好产业转型,提升远洋运输服务,倒没往那方面考虑过。”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了然,原来陈东规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在打围城港主意,很可能准备挟大资本主导港口改制,从牟州取暴利!
而改制的规划,目前为止蓝京没从任何一位省领导嘴里听到风声,唐武功、施若桐显然也一无所知,偏偏这位陈总却清清楚楚,岂非咄咄怪事?
“凡港口改制没有不困难的,关键在于怎么改,这方面……”
陈东规指指自己鼻子,又指指王鹊,“两位对赤浥港既有丰富的经验,也有发言权,嘿嘿嘿……”
蓝京正待说话,外面有人敲门,随即市委秘书长杨延时大步进来,笑容堆面道:
“陈总来围城拜访蓝市长,来就来嘛,怎么带那么多礼物?”
陈东规愕然道:“什么礼物,没带啊。”
杨延时诧异道:“真没带,两手空空来的?”
陈东规顿时悟出他在捉弄自己,大笑道:“好你个延时,每次都让我尴尬一下……就算我带了,蓝市长肯收么?”
蓝京在旁边很纳闷他俩之间怎会如此熟悉,但笑不语。
“向蓝市长汇报,今晚活动已经安排好了,在我家里弄的家宴,不讲排场派头,就图个清净,”杨延时笑道,“陈总跟我老朋友了,每次到了围城别处都不去,就往我家里钻。”
陈东规笑道:“钻来钻去跟嫂子混熟了,有一天早上延时醒来,听到嫂子温柔地说——杨郎,该喝药了。”
众人大笑。
蓝京不便拒绝,道:“我原想就在附近的,还是秘书长想得周到,嗯,那边……”
他朝市委方向使个眼色,杨延时笑笑道:
“唐书记周五就回省城了,而且我们陈总……”
陈东规直截了当道:“我不鸟他!提到鸟,”他又转向永远的配角王鹊笑道,“王董遇到延时就得改名字,变成王鸭。”
“怎么讲?”蓝京问道。
“有了延时大法,便是鸟中第一!”
陈东规一本正经道,众人又大笑。
眼看天色不早,杨延时便领着他们从某个很难发现的小电梯直接到负一层停车场,底下有辆颜色和车牌号都很一般考斯特,上车后轻车熟路驶出市府大院。
杨家大院位于老城区核心地带,青瓦灰墙,门楣上悬着乌木匾额,上书“岐黄传家”四字。
推开斑驳的榆木门房,先见一顶天立地的砖雕松鹤延年影壁,转过去后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卵石小径银链子般穿庭而过,左边一畦芍药,右边几株老梅,树下搁着张青石棋枰。
正厅门槛足有半尺高,石头被岁月磨出圆润的弧度,檐下悬着两盏红色琉璃灯,风过时灯罩里铜铃叮咚作响,院前太湖石叠的假山缝里钻出几丛兰草,石畔一弯活水引自外河,水上架着座红漆小桥,桥板薄得能照见人影。
漆皮剥落的楹柱上挂着副对联,“雨打芭蕉闲读书,风摇菡萏漫烹药”,纸色已泛黄,墨迹却还精神,蓝京看了不觉轻叹道:
“大户人家的底蕴呐!”
家宴设在中院东首的暖厅,四角亮起橘色的暖光,两名巧笑嫣兮的小姑娘端来餐前甜点,古朴庄重的八仙桌摆着四只青瓷碗,碗里浮着十几颗酒酿圆子,白气袅袅上升,透出诗情画意的诗境。
陈东规瞟了眼站在门边的小姑娘,压低声音道:
“蓝市长说说,这么舒适安逸令人神往的庭院,我是不是有必要伙同嫂子逼延时喝药?”
这时又有两个小姑娘捧着青瓷坛子进来,杨延时含笑道:
“今晚客人少,也不闹酒,请蓝市长、陈总、王董尝尝我们杨家三十年女儿红,算起来是我最小的堂妹出生时埋的,到今年其实已经三十四年。”
蓝京一呆:
“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