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4章
李祺的战马踏着粘稠的血泥前行,马蹄每一次落下都溅起暗红的血珠。
战斗的喧嚣已被死寂取代,唯有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尸山时发出的呜咽,像无数亡魂在低泣。
举目四望,二十多万东察合台联军的尸体在戈壁上铺成绵延十里的尸毯,断肢残骸堆叠处几乎与矮坡齐平——被火炮轰碎的躯体混着马骨,冻成冰碴的脑浆粘在断裂的枪杆上,有的尸体保持着奔逃的姿态,僵硬的手指还抠着冻土,仿佛要在死亡边缘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秃鹫在湛蓝的天空盘旋,越聚越多,它们的尖啸声里透着贪婪的兴奋。这些食腐猛禽显然早已熟悉战场的气息,正耐心等待着明军收队的时刻。
受伤未死的联军士兵在尸堆里抽搐,断腿处的骨头刺破皮肉,每一次挣扎都在血冰上划出细碎的痕迹,最终在失血过多中瞳孔涣散。
倒地的战马仍在徒劳蹬腿,肚腹被剖开的地方露出惨白的脂肪,肠管拖在雪地里冻成硬邦邦的绳索,偶尔发出的哀鸣很快被秃鹫的嘶叫淹没。
燃烧的旌旗在尸山火海中噼啪作响,突厥的新月旗被烧得只剩半截,蒙古的苏鲁锭长枪斜插在尸堆里,枪缨上的狼毛沾满暗红的血痂。
这场持续五个时辰的屠杀,是明军最高效的一次收割。
九万将士如精密运转的杀戮机器,用火炮的轰鸣、火铳的铅雨与骑兵的马刀,将二十多万联军碾成齑粉。
李祺勒住缰绳,看着雪地里凝结的血河蜿蜒向远方,想起战前各部族首领在帐中吹嘘“弯刀能劈碎大明甲胄”的狂言,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他清楚地知道,这场胜利不仅来自火器的优势,更源于明军对军功的疯狂渴求——每个士兵的腰间都挂着割下的敌耳,有的甚至别着整串头颅,这些都是换取银锭与升迁的凭证。
不远处,蓝玉与傅忠的骑兵正追杀溃散的残兵。马蹄扬起的雪尘中,一名哈萨克少女被马刀削断脖颈,鲜血喷溅在她胸前的银饰上,发出细碎的叮当声;马哈麻的亲卫试图掩护可汗突围,却被火铳齐射击成筛子,尸体倒在雪地里叠成小山,压在最下面的人还在缓缓眨动眼睛。
徐辉祖的步兵方阵正在清剿残敌,长枪兵用枪尖挑起躲在尸堆里的幸存者,火铳手对着蠕动的躯体补射,铅丸击穿皮肉时发出沉闷的噗嗤声,惊得秃鹫群一阵骚动。
战俘营方向传来的铁链声,像无数条毒蛇在冻土上爬行,哗啦——哗啦——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
粗麻绳勒进俘虏的皮肉,将成千上万的人串成蜿蜒十里的长龙,雪地里的血痕随着他们的跪伏蜿蜒,如同一条凝固的血河。
白发老者的胡须上冻着血冰,每一次喘息都带起细碎的血沫;怀抱婴儿的妇人乳头被冻得青紫,婴儿早已在寒风中失去哭声,僵硬的小手还攥着母亲破烂的衣襟。
有人试图抬头,立即被明军的枪托砸回雪地,口鼻涌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晕开,很快又冻成暗红的冰碴。
奴隶商人的貂皮大衣沾满雪粒,算盘珠子的碰撞声比骨裂更刺耳。
山西商人用象牙秤砣掂量着银元,白花花的银子在木箱里堆成小山,反射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山西商人正与明军千总讨价还价,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戳着一个畏兀尔少年:“这小子看着结实,十五两银子,多一文都不要。”
千总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踹了踹少年的后腰:“十七两,他爹可是忽歹达麾下的千夫长,骨头硬得很,能扛活。”
交易很快达成,少年被粗暴地拽出队伍,脚踝上的铁链与其他人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畏兀尔丫头,十五两。”留着山羊胡的商人用马鞭戳了戳一个少女的脸,她冻裂的嘴唇哆嗦着,血痂簌簌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