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太笑道,「倒是你泥鳅似的,一大早各处溜钻,还做了一次救苦救难的小菩萨。」
白玉香问,「这次可要您做我的菩萨了,您就做我的救兵罢,好不好?」
白太太摆手道,「算了,我忙呢,这满院子东西,我总要看着。」
白玉香跺脚说,「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谁敢背着您,偷拿几件不成?好伯母,陪我去罢,您看,我来了老半天,带不回一个人,回去准要被埋怨。」
白太太见她撒娇,只是祥和地微笑,后来被她缠烦了,便说,「你也够憨的,不过是打麻将,谁不能充一个角?眼前这一个,你带过去就是。」
手朝着宣怀风一指。
宣怀风前头被白太太问到家里人,还有自己的婚事,心总有些定不下来。白玉香和白太太说些家长里短,他更不好插嘴,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哪想到白太太一指,把他给指了出来。
白玉香眼前一亮,对他笑问,「宣副官,你来凑一角。」
宣怀风忙说,「我不会打麻将。」
白玉香说,「这可就是当面撒谎了。你在首都为了办戒毒院,在麻将桌上赢了那些大老板们许多钱,怎么现在我一邀你,你就忽然不会打了?」
白太太惊讶地问,「他在首都的事,你怎么知道?」
白玉香得意地一笑,「我知道的多着呢。宣副官,你的老底都被我揭了,快跟我走罢。再坐着不动,我要来拉你了。」
便往宣怀风跟前走去一步。
宣怀风怕她真的不管不顾伸手来拉,虽说世风时异,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但毕竟太唐突。所以他自己连忙站起来,解释说,「不是我撒谎,那次为了禁毒院筹款,勉强打了一次,之所以没输,全仗着总长在旁边帮衬。要是今天非逼我上阵,那一定只有输的份了。」
白太太说,「傻孩子,也就是打麻将,能输几个钱?我是禁不住玉香这样胡搅蛮缠了,你当孝顺我,替我去敷衍一下。我这里给你一些钱,你拿去当本钱。」
说着,就叫一个贴身的丫鬟,到屋子里把她放柜子里的装现钞的小钱包拿来。
话说到这个分上,宣怀风再没有推辞的余地,忙笑道,「不要拿了,我身上带着钱。母亲叫我去,那我便去。」
白太太听他忽然叫出母亲二字,微微一怔。
宣怀风叫出这一声,是因为受了白雪岚的叮嘱,心里本就有些捉摸不准,试着叫了一下,发觉白太太一怔,不太适应的样子,宣怀风心里也就一紧。
白太太抬头,深深看了过去,似乎想在他眼里瞧出有几分算计心机,可看来看去,只是两汪清潭,透着很容易叫人瞧穿的腼腆不安。
白太太微笑了一下,「这是雪岚的意思?」
宣怀风心中一惊,又不敢撒谎,硬着头皮,低声道,「是。」
白太太知道自己生的那个孽障,毕竟存着很顽固放肆的心思,看宣怀风这像是等着自己发落的模样,又叫人不好如何难为他,沉吟了一会,颔首道,「你刚才和我说,你母亲生了你之后就去世了,我听着也心疼。既然叫开了头,以后就这样罢。你和雪岚一个样,都叫我母亲。」
宣怀风紧巴巴的心蓦地一松,下一刻,鼻子里又冲上一阵酸气,眼角仿佛要湿了。他唯恐自己失态,强把眼角的湿意压了下去,点点头说,「是,母亲。」
白太太下了刚才那个决定,心里不知为何,却像是忽然松泛了些,语气也轻松起来,笑道,「你现在头点得容易,不知道有了这一句,以后可要吃苦头了。瞧过我教训雪岚没有?日后你要是做得不好,我也要那样不客气地教训你。」
宣怀风连连点头,那发亮的眼睛,好像很期待被教训似的,倒把白太太看得一乐。
白玉香耐着性子等了半日,这时忍不住了,说,「就为一个称呼,你们在这演了半天文明戏。现在称呼解决了,可以打麻将了罢?再不去,牌局真要散了!」
宣怀风恭恭敬敬地向白太太告辞,便被白玉香急急忙忙地领出了院门。
他本以为既是白玉香邀局,牌局多半是设在五司令府里,要出大门,少不得要找个听差传话,先和白雪岚打个伏笔。不料牌局却就是设在本宅的一个阔敞花厅里。
白玉香听宣怀风问,解释说,「这是爷爷定下来的规矩,说是几个儿子虽分了宅,但凡有个什么节,总要一大家子在一起过才好。昨天酒席上,几位伯父都约好了,说这次小年就到三伯父宅子里聚。现在时候还早,等到了下午,各宅里的人都过来了,你看这里得有多热闹。」
一边说着,一边已入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