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听着他的话,只觉心摇神驰,胸膛里滚滚翻腾着,只不知说什么言语。
怔然许久,伸手把白雪岚在脸上摩挲的指尖抓住了,说,「呀,你这个炉子一样的人,指尖也有这样冰冷的时候。」
便把白雪岚的指尖用掌心拢了,轻轻揉着。
白雪岚说,「怀风,你要改变这个世界,想到的,是办兵工厂,办药厂,办学校。我和你不同,我的法子就一个——杀人。我恨那些用海洛因毒害国人的洋人,我把他们绑起来,用他们点天灯。我恨那些做长辈,做父母的,随意残害自己的儿女,我把他们绑起来,也用他们点天灯。我恨那些劫掠村庄的土匪,哪怕他们跪着向我投降,我也一枪一个,把他们杀死。我这样的行事,你怕不怕?」
宣怀风想了片刻,脸上竟是逸出一点笑意,问他,「你打这样一篇长长的伏笔,是怕我到了你老家,听见你从前做过的许多事,对你生出不满意?」
白雪岚说,「你现在也知道我是个杀神了,你敢对我不满意,我说不定也要杀了你。」
宣怀风笑道,「这话就太撒娇了。」
白雪岚脸上,原有一种让人心悸的严肃,但因为宣怀风笑着说了这一句话,他便也放松地笑了。
一屋积压的往日血腥味道,仿佛被破云而出的艳阳当空一照,就此化为乌有。
白雪岚笑道,「你不是赏了我宣夫人的头衔吗?有这头衔,我就能奉旨撒娇了。」
宣怀风说,「一句玩话,一天不到,已被你借用过好几次。也够了罢。」
白雪岚说,「不够,和那安琪儿一样,我要用一辈子的。」
正说着,有人在外头敲门。
白雪岚说,「这个钟点,想来是送晚饭的。」
两人便下床,把大外套穿起来。宣怀风弯腰穿靴子,白雪岚先过去,把门开了。
来的不是厨房送饭的人,居然是宋壬。
一见白雪岚,宋壬沉声报告说,「总长,那边闹出动静了,说少奶奶想不开,要把自己吊在梁上寻死。」
宣怀风神色一变,抢前两步问,「她人现在如何了?」
宋壬说,「听说一个老妈子看守着她,发现得早,及时救下了。现在刚缓过气来。」
宣怀风松了一口气,转过脸对白雪岚说,「你说她不硬朗,连一声不愿意,都不敢喊出来。现在,她这个宁死不屈的举动,也算得上是喊出了一声不愿意。」
白雪岚说,「她不嫁姜家老二,难不成嫁给你?就算她硬朗了,也要另一个硬朗起来,才是个两全的结果。」
话音刚落,就耳闻得砰砰的脚步声,显示来人是跑着来的。
原来是张大胜从楼下跑上来,大声说,「孙副官不知从哪听见姜家少奶奶寻死的消息,发了疯一样,打倒了看守的人,跑出去了。」
宣怀风听了,不怒反喜,对白雪岚笑道,「瞧,另一个,也是硬朗起来了。」
白雪岚冷笑道,「你还高兴呢。孙自安妄称聪明,一遇着我那表姐,就成了个傻子。这时候跑了去,他那小胳膊小腿,是能打还是能扛?只是让人活活打死的下场。」
宣怀风忙道,「英雄救美的戏,你已经错过了。这总长救副官的戏,可不能塌了台。快去。」
白雪岚反问,「你这是使唤我呢?」
宣怀风很硬朗地道,「就许你使唤我?偶尔让我使唤一次,那又如何?别忘了你新得的头衔。」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却正中在白雪岚心窝上。
白雪岚灿然一笑,果然就遵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