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下,对着剩下的大半桌八珍席。
白雪岚虽没说几句,但瞧那情景,今天是要对付广东军无疑。
广东军和洋人勾结,贩卖毒品,祸害国人,早该受到惩罚,可想起展露昭身边的三弟,又不禁叹一口气。
宣怀抿助纣为虐,自有取死之道。宣怀风之所以叹气,却是为父亲戎马一生,只有二子一女,如今姐姐流产后愤然断指,眼看和姐夫的关系很难缓和,自己又惊世骇俗,铁了心喜欢一个男人,如果怀抿也出事,不但死于非命,而且还是死于自己所爱的男人之手,那父亲在天之灵,该作何感想?
越往下想,便想起许多儿时往事。
不提母亲早逝,姐姐如何小大人一般,温柔地照顾抚慰自己。就连异母的三弟,也曾有可爱娇憨的时候。
每次父亲回家,总一把将自己抱起,高高举在半空里逗着玩,偶尔一低头,就见更年幼的怀抿把一根手指含在嘴里,抬头可怜巴巴地干望着。
种种往日,不去想尚好,如今回忆起来,忽地心里一阵酸涩。
宣怀风不由拿起酒瓶,自斟自饮了一杯,要再斟一杯,想起白雪岚担心他的身体,把白总理的酒都挡了,自己怎么反而不懂爱惜身体,乱饮起来?
因此又把酒瓶放了,叹一口气,走出包厢。
到了楼下,不见宋壬,知道是跟着白雪岚办事去了,就对一个守在楼梯下的护兵说,「叫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我回白公馆去。」
护兵说,「宣副官,我劝你还是先在上头坐一坐。外头已经戒严了,这时候汽车上街反而不好。」
宣怀风往外看,果然街上只有那么几个人捂着头匆匆乱跑,像是要赶着回家去,又有几个穿着护京军军服的士兵在大声吆喝路人,要他们立即离开街面。
宣怀风正要转身回楼上去,眼角瞥到街上一人,身影十分熟悉。
定睛一看,果然是个熟人。
宣怀风就站在京华楼门里朝外叫道,「谢先生,到这来!」
谢才复正被路面戒严的护京军赶得不知往哪去,生怕要挨上一枪柄,忽然听见宣怀风的声音,喜不自禁,立即朝京华楼跑过来。
门外一个护兵还想拦,宣怀风说,「那是我朋友。」
护兵才放了行。
谢才复到了宣怀风面前,擦着额头的汗说,「你说巧不巧?我走在路上,忽然听见戒严的警铃大响,本想借京华楼避一避。可跑到门口,见有护兵守着,知道不能进,所以又跑开了,偏生街那头就过来几个士兵,又把我往这边赶。幸亏遇着你。」
宣怀风说,「看这情形,我们一时半会是不能离开了。来,楼上坐。」
他把谢才复领到刚才的包厢。
谢才复一进门,就瞅见桌上的十几个大菜碟子,不由一笑,又向宣怀风瞅上一眼。
他虽没说一个字,宣怀风却很不好意思。
一桌上等八珍,他们三人能吃多少?不过每个菜略动了几筷子,十几个盛满山珍海味的大菜碟子,倒有大半齐整剩下,实在奢侈浪费得过头。
宣怀风问,「谢先生吃过了吗?」
谢才复说,「还没。」
「我们多时未见,很该请谢先生吃一顿便饭。」宣怀风话一出口,又有些踌躇。
要叫伙计撤下吃过的菜碟,另上新菜,那就更显浪费,像故意在朋友面前摆阔似的。
若是请朋友吃自己剩下的,又太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