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看这些……陛下说,奉德十六年的应当在这里了。”
沈厌卿就着翻过几本:
“四月五月、七月……八月。”
“是这一本了。”
他没有翻开,而是直接拾起递给了姚伏。
起居注用纸讲究,藏青的封面上还粘了金箔,灯烛下熠熠生辉。
一向端着体面微笑的沈帝师,此时表情也严肃起来,扬起脸,目光带上了些俯视意味:
“姚太从,你要想好。”
“无论你能否找到你所说之事的记录,惠王闯宫的罪名都是解不掉的。”
“我虽能理解,但孰是孰非、是否值得……还要你自己来决定。
姚伏沉默良久,朝对方一揖:
“……谢过帝师关怀。”
“但伏在京城苟且七年,利害早已算清。个中轻重,心中自然有数。”
他接过那本起居注,依着记忆中的日子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了那一条。
字不多,也不显眼,却与他反复描刻在心的印象全然重叠:
“初十日,亥时一刻,惠王持金印入见。子时离宫。”
他想捧给沈厌卿看,捧给小皇帝看;
可他的手却剧烈地抖起来,脚下一步也挪不动,好像泣过的血在此刻都回流到他心里,烫得他开不了口。
他等的够久了,愿望却还是实现得太早,还没有到真正能心如死灰而处变不惊的时候。
所幸,所幸……
帝师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背后,嗓音和缓响起。
“亥时不是入宫的时候,持金印也不是觐见的礼节。”
“你要给陛下看这件事,我明白了。”
有些事情不能明说,就会以春秋笔法藏在文字中。
“那么——惠亲王当时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么?”
皇帝睁开了眼。
……
姚伏随口糊弄了杨驻景,对自己在宫中留至子时的原因绝口不提。
话音却一转,反问道:
“你去北境的事情已定了么?连甲都穿上了?”
这身甲胄护心镜磨得雪亮,但有很重的磨损痕迹。规格很高,起码要军中的副将才有资格穿。
果然杨驻景说:
“我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