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的目光落在八爷身上。
八爷今年刚满四十整岁,看起来却比四爷苍老许多,身材枯瘦,鬓角已有白霜,眼神带着几分浑浊。
他嘴唇颤动了几下,“雍亲王……四哥。”
“弟弟可真羡慕你,”八爷声音低哑,“有这么多健康的好儿子。”
子嗣大概会成为八爷这辈子永远的痛。
早年还能说八福晋善妒,不让他亲近旁人。
弘旺出生后,他为了补足在后嗣上与其他兄弟的差距,收用了许多身子康健、家族繁茂的格格婢女,但十余年来,膝下也只得一儿一女。
八爷偷偷寻过民间大夫,说他这是先天肾水不足,不易让女子受孕,许是良妃在辛者库那几年的苦日子伤了身。
这便是他的命数了。
出于某种男人的共情,四爷没有在这上面刺八爷的心,只道:“是你四嫂她们辛苦。”
从生育到教养孩子们,四爷对女眷们的付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四爷又劝道:“你好好保重身子,儿子孙子,都会有的。”
“借四哥吉言,不过弟弟也有句话,想提前劝劝四哥,”八爷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儿子多了,又个个出息,日后少不得如我们兄弟一般,到时四哥要保重身子才是。”
四爷的脸色瞬间转阴,眉间似有雷云聚集,眼神利过刀剑,狠狠地向八爷刺来。
赶在他爆发前,九爷上前一步,伸手把八爷往后扯了一个踉跄。
“老八!”九爷其实更想直接捂八爷的嘴,“你喝多了?!”
“我端的是茶,哪能醉人?”八爷笑得无害,“许是这日头太大,晒昏了头呢。”
“既然昏了头,那就在府中好生休养,省得出门走动,平地都能摔跟头。”四爷冷哼,甩袖欲走。
走出几步,他回头瞪了一眼,“老十四,你还傻愣着作甚?!”
十四爷那点想拱火的小心思,被四爷给瞪没了,“三位哥哥慢聊,弟弟随四哥先走一步。”
一沉稳一挺拔的背影走远,很快身边又围了许多簇拥。不一会儿,梁九功来找人,说是康熙寻两兄弟问话,充分说明了什么叫炙手可热,简在帝心。
八九十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十爷感慨:“我看十四连四哥一半的能耐都没有,说什么‘大将军王’,他带兵比不过当年大哥,也不如四哥麾下的年羹尧。我还看好四哥家的弘时,那小子动起手来有股狠劲儿。”
“当初他还想拿我们做刀对付四哥,现在……”十爷“啧啧”两声,“到底是同母所出,嘴上服个软,认个错,四哥不管心里情不情愿,都得照拂他,不愁爵位。”
不像他们,示好都得小心翼翼。
十爷还在那儿向往羡慕呢,后脑勺挨了九爷一下,“就你话多,就你聪明。”
九爷拍完他,又满脸复杂地看向八爷,“八哥,你……”
“还没完呢,”八爷苦笑,衣袖下的手指把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喃喃自语,“还没完。”
……
颁金节一过,四爷登位的呼声就更高了,甚至传到了民间。
康熙虽然没有下旨立太子,但对身边人明示暗示的询问,几乎都是默认的态度。
他还频繁地往圆明园跑,看弘晖继续种地,看乌希哈养蛋蛋,跟下面七个弟弟斗智斗勇、相亲相爱。
看得多了,他也得了不少童趣,从情绪到身体都觉着轻快。
到了年关,康熙索性将大半朝政都交给四爷处理,自己抢了九州清晏,偷闲躲懒,只每三日召开一次小朝会,说几句和稀泥的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