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厂早已弹尽粮绝,岌岌可危地摇晃在倒闭的边缘。
要不是为了解决就业、维护社会稳定的需要,街道早就将这些光赔钱不挣钱的小集体企业都关了。
如今有人找上门来要租赁厂房,还愿意接收原厂的职工,街道的人别提多高兴了。
可对方却不愿意现在就把职工这个大包袱接过去,还要等上几个月,这就让人有些为难了。
答应吧,饼干厂现在实在没钱发工资了;不答应吧,下一个冤大头不知在哪里。
饼干厂负责人就和贺明珠商量:“要不你一次性把一年的租金都付了吧。”
贺明珠没说话,杨冬梅先瞪起了眼睛。
“领导,这就不合适了吧?咱们说好的,厂房租一年,租金按季度付,毕竟厂子关了好几年,我们也要看看这里适不适合开罐头厂啊。”
饼干厂负责人诞笑着说:“适合,怎么不适合呢?你看我们厂子有自来水,还通了电,地面和墙面都用水泥抹过,一点灰也没有,干干净净的,最适合做罐头厂了。”
杨冬梅反驳道:“通水通电不是开厂的基本要求吗?这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领导,我们不止是租了你们的厂房,还要接收你们厂的职工,将来要付的工资可是一大笔钱。你这会儿就要把一年的租金都收走,这我们以后还哪有钱再付工资呢?”
饼干厂负责人想了想,退了一步,提议道:“要不你们先付半年租金?”
他还哭起了穷:“我们厂现在账上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下个月的工资还不知道从哪儿来……你们要是不想提前付租金也行,那你们现在就来管这些职工,总不能好处都被你们占了吧。”
杨冬梅反问他:“我们占什么好处了?”
饼干厂负责人眼中精光毕现,看看贺明珠,又看看杨冬梅,狡猾地说:
“你们其实是个体户吧?别否认,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是挂了个集体企业的名,实际挣的钱都揣个人腰包了……你们个体户都能开厂子了,手里肯定不差钱;可我们就不行了,要是发不出工资,那些女工马上就要来闹事儿。”
“你们想租我们厂的厂房,就得管我们厂的职工,要不然,回头她们要是拿不到工资闹起来,我可管不了,你们也不想开个厂子也开不安生吧。”
这话说得无赖极了,摆明了就是要罐头厂接下这个大包袱。
杨冬梅也算经过见过的,还是头一次见公家单位的领导耍赖,一时间瞠目结舌,甚至有点生气。
“您这话说的,好像这厂房我们非租不可了。”
贺明珠的声音清凌凌地响起,语带笑意,似乎并未动气。
“说实话,我来饼干厂走这一趟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其实租不租的无所谓,对我来说,租什么厂房都一样,不租也行,村里多的是地,批块工业用地又不费事儿,还不用接收职工,轻装上阵,其实对我来说更有利。”
听到贺明珠的话,饼干厂的负责人一时间有些吃惊。
他原没太把这个小姑娘放在心上,虽然街道干部介绍时说她是什么一矿劳动服务公司的总经理,但见面时却发现她的年纪比自己闺女还小几岁。
要不是街道干部信誓旦旦地说她是来租厂房的,负责人还当是小年轻的恶作剧。
负责人仗着年纪大,想在租房条件上做手脚,使其对饼干厂更有利,哪怕是耍赖也无所谓。
可贺明珠却不吃这一套,摆出一副“谈崩就谈崩”的模样,反倒让负责人谨慎了几分。
“呃,这位,贺经理,不是我夸口,其他厂子不一定有我们饼干厂的好,你看这墙多厚,你看这地多平,那都是我们当年一砖一瓦亲自盖的,光是用料就比别的厂子扎实。而且我们是做饼干的,厂子这么多年都维护得干干净净,你要是租什么纸盒厂、火柴厂,那脏得都没法看,在那种厂子里做出来的罐头都不能吃。”
贺明珠不动声色地笑笑:“脏没关系,打扫干净就好了。而且我只租一年,以后要不要长租还两说呢,这厂房盖得再好,对租客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饼干厂负责人突然意识到饼干厂再好,可对于贺明珠来说,还没有好到有压倒性优势的地步。
而现在社会上小集体厂有多难做,负责人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即使是一些努力维持运转的厂子,离关门倒闭也不过一步之遥。
就像饼干厂在烘焙市场上缺乏竞争力,饼干厂的厂房在租赁市场上也同样缺乏竞争力。
他立刻转变思路,换了更加的友好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