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厨师瞥了他一眼,用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说道:
“小冯,现在食堂不是你爸管了,你不能还抱着他那套老思想啊!你的思想应该转变转变,这菜都是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吃了?你们这代人都是惯的,搁以前,就算菜变质了、馒头发霉了,那不是该吃还得吃吗?”
冯厨师被骂得浑身不自在,试图解释:“刘师傅,你别生气,我、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刘师傅没再乘胜追击,反而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搂着冯厨师的肩膀走到一边。
“说起来,你爸现在去新食堂上班,你就没想着让他把你介绍到新食堂吗?”
这话问得诛心,新食堂与旧食堂现在水火不容,被抢走了客人的旧食堂对新食堂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恨不能把新食堂砸个粉碎。
虽然食堂收的是饭票而非现钞,但饭票也意味着钱啊!
以前食堂每个月收到矿上的固定拨款,不管来吃饭的人有多少、吃掉多少的菜,食堂收到的钱是没有变化的,食堂职工的工资也是固定的。
因此,有人动起了歪脑筋,偷斤少量,克扣粮食,从矿工嘴里扣钱。
原本可以供一百人吃饭的菜量,现在连一半的人都吃不饱。
这还不够,负责管理食堂的人和采买蔬菜粮食的人相勾结,买回来的原材料品质极差,价格虚高,中间的差价就被双方瓜分了。
时间一长,工人们发现在食堂吃得越来越差,份量越来越少,干了一天体力活后,在食堂甚至连最基本的吃饱都满足不了。
一时间,一矿内群情激奋,最能吃也是最年轻气盛的青工们首先受不了,在食堂大闹一场,掀了桌子摔了碗,冲进后厨和厨师们打了起来。
事情闹大后,矿务局派人下来调查,这才将这颗食堂毒瘤拔了出来。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矿上将食堂从拨款制转为结算制,也就是说,矿上每月向职工发放一定数量的饭票,职工用饭票在食堂买饭,而食堂按收到饭票的数量和矿上结账。
饭票收的多,食堂结算时的金额就高,食堂职工每月到手的效益工资也拿得多;饭票收的少,结算金额就低,食堂职工的效益工资也相应变低。
在新食堂出现之前,由于一矿内有且仅有这一家食堂,没有竞争对手,即使饭做得再差、服务员态度再恶劣,矿工们也没得选,不得不将饭票都花在旧食堂上。
即使是煤矿人家开办后,不少矿工选择进店吃饭,但也会将矿上发的饭票都在食堂用完,避免过期浪费。
因此,虽然煤矿人家的存在客观上降低了旧食堂的客流量,但旧食堂的人不仅没有意见,反而还挺乐见其成。
毕竟,人少就意味着事儿少,谁不喜欢上班闲着呢?
可现在新食堂的开办就不一样了——
新食堂收饭票!
同样数额的饭票,新食堂每多收一张,就意味着旧食堂少收一张,这是零和博弈,两个食堂里只能存在一个胜者。
面对突如其来的竞争对手,闲散已久的旧食堂乱作一团,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新食堂对矿
工们的吸引力大到超乎所有人想象。
美味的菜品,干净的环境,良好的服务态度,以及最关键的,比旧食堂更加便宜的定价。
这场战役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兵败如山倒,旧食堂毫无还手之力,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
幸运的是,旧食堂不会倒闭,职工的工资不会受影响,只是从今以后,额外的效益工资就没有了。
毕竟,一个卖不出去菜的食堂,其存在的本身就是矿上对内部食堂的扶持了。
当刘师傅问冯师傅要不要去新食堂上班时,要是冯师傅流露出一丝半点去新食堂上班的意思,不等他付诸行动,就会被旧食堂的人撕成两半。
因此,听到这问题,冯厨师赶忙撇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