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国说:“明珠,明军,以后你们挣的钱都归你们自己,家里一分都不要。我和你们大嫂都有工作,每月挣着工资,不缺你们的这点钱。”
贺明军却不同意:“你那点工资才几个钱,要你来当老大、充大款啊。”
贺明国忽然笑了:“我不就是家里老大吗?”
贺明军一时语塞。
糟糕,他还真是排行老大来着。
一直没说话的贺明珠此时开了口:
“大哥,大嫂,二哥,我有话要说。”
几个人都向她看过来。
贺明珠说:“当初家里欠债,里里外外全靠大哥一人撑起,他的工资全用来养家,一分都没花在自己身上,衣服是补丁最多的,吃的是最差的,硬生生把爸妈刚走、最难的那段时间熬了过去。”
没想到贺明珠会说起这,贺明国清清嗓子:“这不算什么……”
齐家红拍拍他的手,示意听贺明珠说下去。
贺明珠接着说:“二哥一个人去了广东,走私扛包,晒得全身皮肤脱了一层又一层,现在还留着晒伤的疤痕,肩膀手指都是茧子,却每个月都要给家里寄钱回来。等他回家时,整个人都瘦脱了相,还扛着麻袋,活脱脱一个捡破烂的乞丐,我差点没认出来。”
贺明军单手捂脸,露出来的耳朵红到爆炸,闷声闷气地说: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记性这么好,什么都要记得……”
贺明珠安静地说:“我记得,我都记得。”
她会记得大哥因为长年累月在井下工作,患上矽肺后那沉闷痛苦的喘息声;她也会记得二哥从大飞上跌入海中,被吞噬了生命,回家时只剩下一个小坛子。
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就是让她不要忘记。
不要忘了她来时的渴求。
贺明珠说:“我摆地摊,大哥在大冬天用冷水帮我洗土豆;我开饭店,二哥开开心心来做白工,从没想过回报。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大嫂下了班就到后厨洗碗洗菜,一双手洗得浮肿。”
听到还有自己的事,齐家红羞得不让她说:
“别说了,我啥也没做,就洗洗碗,你把我说得太好了。”
贺明珠温柔地握住齐家红的手。
“大嫂,如果不是你包揽了家中全部琐事,稳住了贺家的大后方,就算我再有冲劲,也无法使出十分力。”
“大嫂,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
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齐家红说过话。
“谢谢你,大嫂,谢谢你的付出。”
从来没有人因为微不足道的家务,而对齐家红说一句“谢谢”。
齐家红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反手握住贺明珠的手,手指在颤抖,就像她的声音。
“我才要谢谢你们,我家里是那个样子,说起来我都抬不起头,但你们还肯接纳我,认我这个大嫂,把我当作你们的亲人一样看待……”
说着说着,齐家红已经泣不成声。
不堪的娘家带给齐家红太多的屈辱,让她从心底深处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现在的幸福,自卑畏惧,时刻战战兢兢,总担心现在的生活是过眼云烟。
可贺家居然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