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杀的,不是我。
几年后父皇崩逝,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母妃一起逃离,去到遥远的北洲。
听说北洲严寒,不过没有关系,那里有王兄。
我很想念王兄。
听说王兄颇得徐大将军的重用,现下已是能管理军队的小小将军了。
我以为我们一家三口终能团圆之时,母妃却再没醒来。
那日,刚成为太后的徐皇后从母妃的寝殿出来,仍旧那般雍容华贵、高贵典雅,连个眼神也没给我。
乳母抱着我跪在路边,死死按着我的脑袋不敢叫我抬头。
我大病一场,高烧几日不退,人已痴傻不堪。
太后放过了我,将我远远扔到了北洲。
我以为见到了王兄,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王兄已不像从前那般能日日陪伴我,总有人来寻他,今日公务明日校场,他几乎没法同我说一句话。
不过徐大将军的夫人待我极好,说话总是轻声细语,问我“吃饱没”时,调调竟有几分像徐皇后。
我就这样慢慢长大,母妃的容颜已在我脑海中渐渐淡去。
后来,徐将军夫妇都过世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圣上赐了王兄北洲王的头衔。
可王兄分明不是王爷,他是要是上战场的将军。
搬到王府之后,生活便又静了下来。
府内只我和王兄两人,其余下人均是士兵,唯有我院中有侍女,还能同我谈笑一二。
自从玄英一遭,王兄性情大变,再不同我说笑玩乐,几乎已是陌路人。
而我也不再执拗于从前的日子,只安心当个闲散郡主,想着老死北洲便罢了。
可我没想到,我会再遇到她。
当年那个小休,竟成了我的王嫂。
“仇人成了嫂子,妹妹竟一点不恨?这自是不可能的,妹妹如今这般不过是要得她信任之后一举攻破罢,究竟如何攻破呢?我猜你是要对纪家夫人下手,叫她也尝尝没了娘亲的滋味儿。那章府的账本中,可有你的名字。”
祝君同的手悄然攥紧,喉头滚动几下便又恢复了寻常神色。
“徐大哥你在说什么?君同听不懂。”
徐初元看着面前容貌仍有几分稚嫩的女孩,微微皱起了眉头。
印象中的小小女孩仿佛已变了样。
“好妹妹,自你第一日来到北洲我便发觉,你远不是表面这般可爱讨喜之人。看你和王妃这么亲近,我本已变了念想,可你如今闹这一场,实在惹了我的眼。你们兄妹二人,自小受的委屈来自太后不假,可无一不是先帝默许。若他执意留住你的王兄,他如何会到这来?若他死前留下圣旨保住贵太妃,她如何会死?妹妹莫要糊涂了心肠,成了那奸邪之人。”
祝君同面上已是挂不住,嘴唇微微颤抖,倔强地将头往边上一撇,死命睁着眼不叫泪珠滚落。
她是恨太后,也恨严姑,更恨纪胧明。
恨她从小就有自己得不到的一切,恨她从未朝自己伸出援手,恨她到了北洲竟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快活过日子。
甚至连王兄都待她甚为亲厚。
更别提眼前的男人,待她也那般亲近熟络。
徐初元缓缓垂眸,从袖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上前为祝君同揩着还没落下来的泪。
果不其然,那帕子还未触及女孩面庞,泪珠便一滴一滴无声滚落。
祝君同看着徐初元,眼睛一瞬不眨,哽咽着也不说话,只想透过泪光去瞧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