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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90(第15页)

“学得会就是学得会,学不会就是学不会。这种事没有不应该。”亭画向来是不会安慰她的,冷硬道,“别人也奇怪,为何自己学剑就是学不会。知足些吧。”

“……”徐行很乐观道,“没事。至少我不是垫底。”

这些日子,黄时雨也短暂来过两次。他的伤好得不算快,只能走短暂的一段路,鬼鬼祟祟进来时,正巧撞上寻舟在教徐行吹笛子。其实徐行并不想学,但上手之后发现自己竟学不会,凭什么?她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做学不会!于是一时叛逆心起,跟这管竹笛偏就过不去了。黄时雨作为同门师兄,叛逆性子也是同个模子出来的,他本想偷偷再走,结果看到那死鱼一张漠然的“你还不滚”的脸,就偏要硬着头皮挺着胸膛走进来。

徐行余光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毕竟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僵局。黄时雨仰头看天,呆坐了阵,跟寻舟道:“喂。给把笛子。”

寻舟自袖中摸出一把木笛丢过去。黄时雨看了会儿,将手指和笛孔对上,唇凑上去,心不在焉呜呜噗噗吹了一阵,也没人理,自己觉得有些尴尬,把笛子悻悻放下时,听到徐行忽的叫他名字:“二师兄。”

黄时雨后背绷紧一瞬,低声道:“干嘛。”

“知道你是黄鼠狼,不必一直强调了。”徐行道,“怎么做到连吹笛子听着都像在放屁的。”

“……请滚。”黄时雨木然道,“都说了,我不捉鸡,也不放屁。你别再坏我风评了!”

二人目光对上,都笑了。

这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吧。就算恩没消,仇未灭,心里依旧记挂,但至少脸上看不见了。徐行从前不懂一件事,为何问题放在那,总是不去处理,而是选择盖过,为何有些话可以说开,却总是不说,现在她明白了一些。有些话说了也没用,听了只会叫人伤心。所以不如不说。

这四人组,在碧涛峰来了去,去了来,有时撞上能说几句,独身在此时倒也自在。寻舟的笛吹得极好,亭画对此也信手拈来,不用两日便能完整地吹出一首曲子了,唯有徐行和黄时雨,仿佛上辈子掌管术艺的那半边脑子被摔过,这辈子还没来得及长好,学来学去,最终也只是变成比较闷一些的屁罢了。

除此之外,便是山下那频传的捷报。

被押在牢中的灰族说出一个据点,那据点次日便会被即刻捣毁,连带着那些还有心反抗的妖族全都被关押起来,留后再审。现今时局还不愿归降的妖族绝非易与之辈,擒捉不易,这有一个是一个皆为战功,穹苍门人一旦押着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妖族回山,途中就必然会被抛花相庆,回宗之后更有嘉奖,于是诸人竞争蔚然成风,日以继夜,声势浩大,每一峰都要互相攀比今天峰下所属门人一共抓了多少个妖族、又领了多少赏,一时间灵境治安空前绝后地好,可谓“人”比“妖”多了。

与此同时,山下还掀起了一种莫名的风潮,那便是总把徐行根本没做过的事往她头上安。

徐行并不是会自谦的人,但她还是想说,虎丘崖一役并非她一人之功,并且之后也绝对无法复制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战役,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若无生死之间窃取的情报,没有那得天独厚的地形,以及对徐行能力的不熟悉,导致被打得措手不及,那一战妖族绝不会败得如此惨烈。

想也知道,如果徐行真是那般近神般的修为,还天天苦哈哈地坐在山上跟老头老太勾心斗角互相扯嘴皮子痛骂干什么?直接拿起野火杀穿过去就是了!

但她就算这么说,也不会有人信。近来神通鉴还染上了恶习,便是每日自门人的闲言碎语中收集山下是如何夸奖主人,并一五一十地亲口复述。把她压根没做过的事往她身上揽、没得到的战功往她身上按也都罢了,这传言一直往天花乱坠的离奇方向一路狂奔,直到徐行听见有人说她从前殴打六长老是为透析穹苍功法漏洞,是为长辈好;曾以单枪匹马之力在敌营中杀个七进七出勇挑敌将首级浑身竟毫发无伤;将她的画像挂在门前足以使妖族退避云云,她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你听到的是这些?”亭画将手上方才报告完的文书放下,对徐行很微妙地挑了挑眉,“我听到的,是你在山谷中和弟子一同遭遇危险,宁愿忍着切肤之痛也要抱着寻舟喂血以确认他的安危,实乃天下不可多得之良师。”

放屁,徐行面不改色道:“这全然是在造谣。”

亭画道:“那你抱了吗?”

徐行道:“抱了。”

亭画道:“喂血了吗?”

徐行道:“……喂了。”

亭画道:“那你凭什么说别人在造谣。”

徐行道:“任何事要讲究准确,这两个动作虽发生了,但并非同时发生。将二者移花接木放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我很快就要步入犯法深渊的气氛,这不是造谣是什么?你去红尘间拉人来问,你吃饭了吗?吃了。你拉了吗?拉了。你要说人家边吃边拉,能一样么。”

又是这说一句要回十句的死样,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亭画冷声道:“所以你也知道,一般师尊是不会这样做的了。”

“谁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徐行道,“再说了,亲眼看着从小养到大的,慈爱些也是正常。别说徒弟,养一只小狗,它犯了错照样舍不得打,这有什么奇怪?”

“……”

亭画看她神色,眸光忽的一黯,似又在思虑什么。过了一阵,她上前几步,指尖在徐行扶手上敲了两下,低声道:“出来说。”

徐行道:“怎了。”

亭画抬了抬下巴,淡淡道:“谈谈。”

她说完,便往掌门殿外走去,然而走了好几步,身后之人仍是八风不动地坐在座上,仿佛屁股被米黏了。亭画道:“我叫你出来。怎么,突然睡着了?”

“要谈可以,先说好,你不准生气。”徐行正色道,“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醒来后,每次我们要‘谈谈’,最后都是吵架收场。”

前阵子还有二师兄能和和稀泥劝劝架,如今他也不能随便开口了。

“人总是会美化自己的回忆。”亭画没转过脸,只没什么好语气地道,“你莫非以为从前我们就相处得很融洽了?只分大吵和小吵罢了,有区别么?”

徐行发现亭画说得对。以前也没少吵过,不然她那些打岂非是白挨了。还是有不吵的时候的,虽然十分短暂,她总记着后者,将前者全盘遗忘。但,要说区别,当然是有。以前好歹吵架是挨顿打能解决的事,现在就算把她打成煎饼也是无济于事啊。

想到此处,又是一阵烦心。徐行自座上跳下,跟上亭画脚步,想看看她要去哪儿谈。二人走过掌门殿,绕过碧涛峰,再过曲水台,一路往偏僻之地行去,走了许久,亭画仍是没有停下。徐行一路踢翻很多小石子,随手抓了只路过的仙鹤来玩,无聊道:“你如果想要谋权篡位,可以直说,不必费那么大劲。”

亭画把那只无辜的仙鹤放开,道:“闭嘴。仔细看。”

二人现在所处之地,是这座穹苍山脉的边陲。往下看,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往上看,则是纷纭杂沓的流云。在这一片苍茫的蒙昧之间,有一道不见两端的长梯,那便是自灵境到穹苍的唯一一道途径,登仙梯。

其实,登仙梯除去峨眉之外,其余五大宗都有。正因修建这拔地而起的阶梯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才更能彰显宗门的实力,峨眉自己的客卿长老加一块儿都不足以承担,近年来一直试图让其余五门帮忙,然而因人缘太差,连昆仑都不愿意理,至今还是八字没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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