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刘远平庆幸有夫子在他身旁,他带人,带学术,夫子带势,带剑,这路有了他,才成为可能。
两人相约,书馆成时,百人为民,百人为荫。
可真到了此刻,百人之中,可有十人白身?
万念俱灰。
同行半生,竟得如此之话。
那些睡不着的夜晚,那些同吃愁酒,同叹学风的时光,仿佛都成了笑话。
饶是他这几十年,对旁人心傲气傲不被人喜,可对眼前人却未有一句重话的刘探花也怒了,伸出脚,将这个还在喋喋不休的老头踹到了一旁。
“我去你娘的!”
两人相对,终是黄瓦墙盖了一切,留下的只有蝉鸣的寂静。
从此之后,桥归了桥,路归了路。
少年至白发,竟是如此。
眼前湖中一点,如明镜,一片澄澈。
这湖很是出格,整扬州城哪里不是绿水映林,可这处水竟还是清的。
是他年少时与远平发现了此处,灰阁瓦台,不知上一朝被谁家围了起来,如今得以让他们窥见,当下,对方便道,“韩九郎,你家不是要建宫台?这处就不错!”
宫台建了起来,果真不错,这一生都在此白湖度过,悠悠之景,不知抹平多少心绪。
可此时,却再也抹不平了。
绿林白湖,望鸟高飞,镜中可呈日月。
他想,便是为了那句话,也要将此人带回了。
圣上么?
百年学馆么?
就望你说的能成真罢。
门吱呀一声,一道青色人影进了屋,“老师,你找我。”
夫子回头,看着薛枝,笑道,“……你来了。”
薛枝看出他的心绪,“老师,可是学生不按吩咐回了来。”
“没你的事……你还记得刘探花么。”
“学生记得,曾经刘夫子还教我作画呢。”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他转身,将信纸往案上一放,“薛枝。”
“学生在。”
“去蜀地一趟罢。”夫子如此说道。
薛枝拱手,抬头,“必将刘夫子带回。”
出了庄园,薛枝心里一派轻松,一人不是欲要游山玩水么,此次便有了去处。
一人不是欲要投军么,蜀地武教甚是兴旺,那边兵募为天下之盛,便是自愿参军之人占了多半,又有健儿可被折冲府直接勘验。
去了那边,不论这军是行不行,交些人总是不错的。
此一行,只见又是一大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