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孟允抒就被一行人押解至刑部大牢,狱卒将她一把推了进去。
趁着狱卒锁门,赵逾明站在牢房外对她笑道:“委屈孟夫人先在这将就着休息片刻,我还有别的犯人要审。不过别担心,因为你的案情重大,很快就能轮到你了。”
孟允抒见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干脆闭上眼睛不搭理他。
等他们的脚步消失在大牢的长廊尽头时,她才重新睁开眼睛,环顾她周边的环境。
刑部的牢房中,只有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开了一个方形的窗户当作通风口,那缺口都还没有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大,采光自然差到极致。
因为牢房终年不见天日,房间的环境十分潮湿,墙壁上全是纵横交错的裂缝,还有大片的苔藓和霉斑。孟允抒身下的稻草也呈现出相同的脏乱样貌,其间还夹杂着不少形态各异的虫蚁。
她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挪开身子换了个地方坐着。
湿热的环境和刺鼻的异味让她不堪忍受,为了转移注意力,孟允抒开始根据现有的情报分析这件事的脉络。
首先,那份报纸是昨日发行的,但她今天中午才知情,今早她在系统那兑换舆情热点时,它也并未告知自己这条消息。这些信息证明,这则新闻的流传范围并不广泛。
由此可以推导出,那份报纸的发行方应当没有太多人手。
其次,赵逾明之前在话中提到,今早上朝时许昭曾和皇上因此事发生冲突,但昨晚许昭并未告诉她这条新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们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要是被定了罪,许昭也难脱干系。他不是拎不清的人,就算两人处在冷战阶段,许昭也不可能知情不报。
所以,他一定是在今天早上才得知这个情况。
在这个时间段内,他获取信息的渠道只有其他上朝的官员和皇上。由此可见,他们定然是先他一步知道消息。
而这个时间点只能是昨天。
昨日皇上没有出宫,应当是其他官员将消息告知了他。否则的话,若是这些人今早上朝才把这事说出来,皇上一旦得知他们在昨日就知晓这条新闻却隐瞒不报,一定会降罪于他们。
可这样一来,这件事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矛盾点。
此案事关重大,属于刑部的管辖范围。如果皇上下令彻查,许昭不可能听不到风声。除非他刻意避开了许昭,指派赵逾明全权负责此事,在暗中进行调查。
按常理来讲,孟允抒和许昭是夫妻,皇上想要让他回避实属正常。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孟允抒作为黎民报社的社长一直谨慎行事,她和许昭的关系只有秋盈与萧家的三位公子知道。
在调查之前,皇上如何得知此事,从而对许昭封锁了消息?
只有一种可能,即那位通报的官员在找皇上之前,就先行查明了她的身份,将此事连同她和许昭的关系一起禀报给了皇帝。
孟允抒蹙起眉头,盯着地上的蚂蚁艰难地翻过草堆。
那么,这位官员为什么要提前调查?如果事不关己,他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做这些事,搞不好还会落一个自作主张的罪名。
如黑夜中擦过一道闪电那般,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程玄平。
在那篇报道中,当事人只有他和皇帝两个。
自从一月前他的丑闻被频频爆出,程玄平声名狼藉,在家庭和事业上也屡经波折,因此对民间小报恨之入骨,发誓要找出那些文章的作者。但是,各式各样的小报在京中随处可见,想要达成这一目标犹如大海捞针。
前些日子孟允抒和其他探官闲聊时就听说过,最近程玄平整个人都和魔怔了一样,天天念叨着要把始作俑者碎尸万段,还派了不少人整日在街上巡游,搜罗全城的小报,试图从里面发现蛛丝马迹。
孟允抒倒觉得这是件好事,她还借此机会让程府的人狠狠地给《黎民日报》冲了一波销量。
不过,由于这些人锲而不舍地守在大街小巷,无论是哪家的小报,都会第一时间流入程府,近日他们的消息甚至比孟允抒还要灵通许多。所以,昨日的那份盗版报纸一经发行就落到了程玄平的手上。
孟允抒的面色凝重起来。看来,眼下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
虽然那篇杜撰的新闻报道并非出自她手,但程玄平歪打正着地查到了她头上,发现了她和许昭的关系。再将过去一个月黎民报社对民间舆论的引导、朝堂政局的变化联系起来,恐怕程玄平已经回过味来,明白这是孟允抒和许昭联手策划的一场局。
而当下就是报复他们的绝佳时机。
只要能坐实孟允抒虚构朝廷要闻、诽谤重臣、伪造诏书等罪名,她肯定是难逃一死。同时,许昭作为孟允抒的夫君,又是刑部官员,他纵容包庇她做这些事,势必也要受到牵连。
许昭被拔除后,以程玄平为首的旧党就可以趁虚而入,用此事大做文章,批判许昭受妇人蛊惑知法犯法,甚至煽动民变祸乱朝廷。到那时,许昭不但会沦为其他官员的笑柄,皇上也难免会因此对新党的建议产生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