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拐杖打掉他手里的刀,那双混浊的眼。
他们把刘学拖到里屋,把刘旭明埋到院子里。
刘忠挖的坑,连夜,冒着雨。
一把铁锹,天要亮,也没能掩盖。
身上的血,地上的血,盖都盖不住。
偏偏这时,他来了。
韩书德。
院子里,三个人对视着沉默。
徐喜枝说了前因后果,扔了拐杖,向他跪下。
韩书德将她扶起,离去,片刻后拿铁锹返回。
他和刘忠迅速挖了坑,将刘旭明深埋地下。
做完一切,他给刘忠拿了衣服,嘱咐他:你们从来没来过。
那天,徐喜枝告诉了他,不堪的往事。
他们的确姓钟,的确是那位首领的孩子。
徐喜枝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有六个姐妹,一个兄弟。
大人的极度偏心导致孩子们的是非争端非常多,在徐喜枝十几岁的时候,她便顺着去集市的路线,跑出了家门。
那时,她什么都不会,年龄还小,很难生存。可偏偏,她会一样,游泳。这还是在村子里下河摸鱼自学成才的。
而那时,河道周围没有栏杆,淹死的人非常多,她就阴差阳错,认了一个师父,当了捞尸人。像个孤儿,混迹在一群男人中,看他们抽烟,喝酒,听他们侃天,侃地。
师父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他抽着旱烟,说,女娃,读书去罢。
读书?徐喜枝不愿,她愿跟着师父下河。
师父拍她脑瓜,指着不远处的大路,说,读书人,能做小洋车,不读书,只能摸尸鳖。
师父说,尸鳖,害怕叭。
徐喜枝点头。
那就读书去罢。
可说来轻巧。
师父抽旱烟,抽旱烟,一直抽,抽到青草泛露珠,他起来,抖抖身子,再回来,带回来蓝色的,崭新的书。
徐喜枝认得这个师父,是她在街头要饭,师父坐在街边休憩,她要到他身上,他眯着眼看她,问她孤儿莫,她点头,说孤儿,师父拍着腿,那就跟我走罢,喂你口饭吃。
徐喜枝就跟着他走了。
师父妻子早逝,无儿无女,便把徐喜枝当自己的儿女。
摸着书,徐喜枝当了第一个在泛舟小船上,认自己名字的人。
那是一片好辽阔好辽阔的河,辽阔的像师父旱烟里的烟草,经久不衰,久聚不散。
她在那船上长大,成了半个混小子,抽旱烟,次次被打,能认字,脑子机灵,水敢下,身手敏捷,没事就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凑着凑着,在那个混乱又开放的复杂时代,认识了陆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