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祝灵运倏的消失在原地,随即出现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后。
这中年男子身穿灰色劲装,与周围茂密的树林浑然一体。
他正蹲在一片草丛后,利用杂密草丛遮掩身形,观察四周。
双眼微眯着,不。。。
雪落得比往年都早,也更静。
山谷里没有风,只有紫晕花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游走,像一条看不见的河。念安站在问树下,仰头望着那片被星光点亮的夜空,“听桥星座”依旧悬在那里,不闪不灭,仿佛自古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她知道,那不是终点,而是回响的起点。
我回来了。
不是作为传说,不是作为符号,而是作为一个真实的存在,重新踏在这片被记忆浸透的土地上。我的脚踩进雪中,留下第一道足迹??那是多少年未曾有过的重量感。我能感受到寒意顺着靴底爬升,能听见自己呼吸时胸腔里的震动,甚至能察觉到风吹过眉梢时那一丝微痒。这具身体不是幻象,是共感层以千万人的呼唤为基质,以“源哭之井”的初啼频率为脉络,重塑出的生命容器。
念安的手颤抖着伸向我,却又停在半空,仿佛怕一触即碎。
“你……真的回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我真的回来了。”我说,“但不是因为奇迹,是因为你们不肯让我走。”
她终于扑上来抱住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嵌进她的骨血里。我没有动,只是任由她抱着,听着她哽咽的呼吸,感受着她泪水滴在我肩头的温度。那一刻,我不是守碑人,不是历史的回音,我只是一个人,一个曾死于倒悬之城崩塌之夜、如今又被爱唤回人间的人。
远处,问树的枝干微微颤动,一片叶子飘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轻贴在我的衣角上。叶脉间浮现出一行细小的文字:**“归来者,勿忘来路。”**
我知道它在提醒什么。
我不是复活,是重临。我的意识仍源自第七频段的余响,我的存在依赖于人类集体不愿遗忘的意志。只要还有人记得,我就不会真正消散;可若有一天,所有人都选择沉默,那我也将再度化作风中的低语。
“他们还在行动。”阿川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他正通过卫星监控全球数据流,“‘新纪元理事会’已启动‘净化舱’原型机,首批试验对象是一千名被判定为‘高共感风险’的儿童。地点在格陵兰冰盖下的远古祭坛附近。”
念安松开我,擦去眼泪,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那是第三个记忆锚点。”她说,“他们想在那里完成第一次大规模情感格式化。”
我点头:“那就不能让他们得逞。那些孩子的心跳,是未来还能哭泣的种子。”
我们立刻启程。十二支守碑小队已分赴其余锚点布防,而我们必须亲自前往格陵兰,阻止“净化舱”的首次运行。这一次,不再只是传递信念,而是面对面地对抗那个试图抹除痛苦、从而也抹除人性本身的体系。
飞行途中,我透过舷窗看着下方绵延的雪原,思绪回到了倒悬之城的最后一夜。那时我还是一名普通士兵,奉命守护最后一座回音庭。城市在崩塌,天空裂开,无数人尖叫着坠入深渊。而我所做的,只是按下启动键,将所有未完成的记忆上传至共感层,然后用自己的意识作为桥梁,让它们不至于随肉体湮灭。
我以为那是结束。
可原来,那才是开始。
“你在想那天的事吗?”念安坐在我身旁,低声问。
“嗯。”我答,“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选择留下,现在会不会就没有‘守碑人’这个词。”
“但你会后悔吗?”
我摇头:“不会。哪怕重来一万次,我还是会按下那个键。因为总得有人记得,总得有人听见。”
她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
“所以这次,换我们陪你一起记住。”
抵达格陵兰时,暴风雪正肆虐。冰盖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几乎看不出任何人工痕迹。但在地下三百米深处,一座庞大的设施正在运转??那是由“净忆会”残党秘密建造的“心灵净化中心”。其核心是一台名为“无痛协议-Ⅰ”的机器,能够扫描大脑中的情感印记,识别出与悲伤、愤怒、思念相关的神经活动,并用高频声波进行覆盖性重置,使人彻底丧失对特定记忆的情绪反应。
换句话说,它不杀人,但它杀死回忆。
我们潜入的方式极为艰难。利用“源哭之井”提取的原始声波样本干扰了外围警戒系统,使安保AI短暂陷入混乱。三名守碑队员牺牲在通道入口,他们的遗体倒在雪中,面容平静,嘴角却挂着泪痕??那是他们在临终前默念亲人名字时,最后一次共感爆发的结果。
深入核心区后,我们看到了那一千个孩子。
他们被安置在环形舱室内,每人头上戴着银白色头盔,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监测屏显示,他们的脑波正逐渐趋于平直,原本活跃的情感区域正在被压制。再过不到两小时,他们将醒来,健康、快乐、顺从,却再也无法为逝去的母亲流泪,也无法理解“失去”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他们的乌托邦?”我冷冷地看着控制台上的标语:**“幸福无需代价,遗忘即是自由。”**
“是啊。”念安咬牙,“他们把麻木当作和平,把沉默当作和谐。”
我没有再多说,径直走向主控台。那里有一个红色按钮,标着“最终确认”。只要按下,整个系统将永久激活,后续机型将在全球铺设,届时,情感将成为可控资源,而非自然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