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早已有旨,向陛下呈递的情报汇总,宜粗不宜细。”
那人牙关打颤,声音如蚊蝇般细微,哆哆嗦嗦地说道。
“眼下众多藩王皆已进京,他们在京城四处活动,与不少官员往来甚多。”
“下面的眼线收获的情报亦是浩如烟海,琐碎繁杂。”
“若是全部一股脑儿写进简报里面,篇幅便远远不够了,那简报恐要厚如城砖,不便陛下审阅。”
说到此处,他偷偷抬眼,觑了觑皇帝那愈发阴沉的脸色,又赶忙低下头去。
“臣等只能摘其精要,权衡再三,故而才没有写入此事,还望陛下恕罪。”
不多时,军情处的人也被带了进来,给出的理由亦是如出一辙。
朱允熥微微一怔,这般说来,此事的根源,竟还在自己身上。
以大明帝国之庞大,情报之浩繁,自然可能什么事都向他这个皇帝禀报。
朱允熥也不愿如那负重的老牛般日夜操劳,累垮了身子。
他早就下了旨意,限制上报的情报内容篇幅。
如此一来,军情处和探听司呈上来的情报,自然只能精简再精简。
如同被反复筛过的沙砾,只留下最粗粝的部分。
若是平常时日,只有一个藩王在京,类似这种藩王私下活动、与宫内之人暗通款曲的事,或许还会被当作要紧之事,大书特书地写入简报,呈交给他这个皇帝亲阅。
可如今,十几位藩王齐聚京城,光是他们这些人每日的动向、会晤、交游,如果全部事无巨细地汇报上来,那简报的篇幅便要被挤占大半。
故而,下面的人,才没有将周王之事写入《每日简报》上报。
锦衣卫密探和检校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依旧遵循着老朱定下的铁律,按部就班地运行,事无巨细,皆一一如实汇报,不敢有丝毫隐瞒与懈怠。
所以,朱允熥才会在锦衣卫密探和检校递交的情报上,一眼捕捉到这一关键信息。
而探听司和军情处的简报,则因精简的要求,直接将这至关重要的内容忽略而过。
不过,细细想来,也只是没有上报给他这个皇帝而已。
姚广孝既然已经做了批示,就说明下面的人还是有跟进处理的。
只是这是今天才突发的状况,处理起来,自然没有那么迅速。
何况此事牵涉到宫里和藩王,必须慎之又慎,容不得半点马虎。
想到这里,朱允熥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心中的怒气才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消去。
他最忌惮、最担心的事情,便是自己亲手打造的情报机构,有朝一日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沦为他人操弄权谋的工具,做出瞒上不报的忤逆之事。
只要不是这等恶劣的情形,那便如那船行水上,虽有波澜,却也无伤大雅。
身为帝王,朱允熥每日需处理的事务多如牛毛,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很多事情,只能放权下去。
让下面的能臣干吏自行斟酌处理。
不过,此事仍然如一记警钟,在他耳畔轰然敲响,给他提了一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