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秀逃过一劫,匆匆上了自家马车,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先前强压住的怒火也汹涌而来,“这个袁麟,还真当本小姐跟那些俗物一样,争着抢着往上扑呢?还待我太仁慈,是我太仁慈,当初就该把他那个小情人直接弄死。”
翠羽满腔的恐惧还未散,“小姐,姑爷会不会什么都知道,只是在外头给咱们留了脸?”
尹明秀一甩衣袖将案几上的吃食摆件全部扫到了地上,听着那“劈里啪啦”的声音,心中才好受了些,冷笑道:“你想多了,袁刺史多大的脾气,会给谁留脸?”
“怎么说您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若是传出什么……”
“传出什么又怎么样,就是我被人捉奸在床,他袁刺史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巴不得赶紧寻了我的错处休妻,好给他那个小贱人腾位置呢。”
翠羽抖着身子,越发害怕,“怎会这样,姑爷他一点都不顾及两家脸面的吗?小姐您这样,岂不是自个儿往他手里递把柄?”
尹明秀勾起嘴角,笑容美丽而薄凉,“怎样,给刺史大人戴绿帽吗?多好,想想就叫人激动得发抖,我尹明秀才貌双绝,合该寻个青年才俊过逍遥日子,凭什么给他守一辈子活寡?”
翠羽吓得都要说不出话来,“小姐,您三思啊,袁家尹家都不会放过咱们的。”
“那就各凭本事了。”尹明秀眼中放出光来,“瞧瞧我眼光多好,一眼就挑中了解元。翠羽,卫文康绝非一般人,总有一日会一飞冲天,将袁麟都踩在脚下的。”
明明是小姐您异想天开,翠羽心中惶恐,再不敢做袁夫人的梦,也劝尹明秀清醒些,“小姐,卫解元就算终有一日身居高位,您别忘了,他是有夫郎的。”
“有夫郎又怎样,不过是一个粗鄙的屠户哥儿。而我出身名门,才貌双全,还是完璧之身,哪里配不上他?”尹明秀摸摸自己青葱一般的柔荑,笑道:“我本想叫那个屠户哥儿知难而退,既然他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待卫郎高中进士那一日,我自有法脱身嫁他。”
柳天骄以为经了这一役,那位袁夫人怎么着也要老实了,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主要也是太忙了,忙得实在无暇顾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乡试期间闭店一个多月,柳天骄还以为食肆的生意多多少少要受到影响,甚至是客人都流失,需要从头开始做,没想到重新营业头一日,就早早关了门,预先准备的食材压根就不够卖。要不是看在尹明秀性子霸道坚持不走,那日也等不到袁麟来就得打烊。
有钱不赚不是柳天骄的性子,什么都顾及不上,和小包硬顶着撑了几日,找了个还算趁手的帮工,情况才好些。公孙鳌倒是常来帮忙,但柳天骄不想叫自个儿师父受累,早早便把人撵回去休息,厨房主要还是靠柳天骄一个。
卫文康看不下去,想要帮忙又苦于应酬太多无法脱身,便悄悄从牙行买了两个小哥儿回来。人伢子说他俩以前是在某个品级不小的官宦人家里头当差的,后来主家因贪污被流放,所有的奴仆被发卖,这俩虽说长相不佳但为人老实,最是适合他们这种头一回买人的,以免没经验被奸猾的奴仆蒙蔽。
卫文康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估摸着这两人是“品相”不佳,有点家底子的都瞧不上,才一直在人伢子手上没脱手,便趁机多压了压价,最后以一人五两银子成交。
柳天骄看着两个小哥儿缩着身子跟鹌鹑一样,满脸忐忑。只是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五两银子,也就是他食肆里一日的盈余,便可以买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随主家驱使,稍不称心非打即骂,甚至被发卖被杀害的人,就值五两银子。
凭什么呢,凭什么尹明秀一顿饭就十两,而这两个小哥儿整个人才值五两。若是当日他不与几个叔叔抗争到底,被人夺了家财,他是不是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两个小哥儿见当家夫郎脸色难看,以为是对他们不满意,吓得跪下就是磕头,“求夫郎留下我们。”
“我们以前在厨房帮工,手上有些功夫,定能帮上夫郎的忙,求夫郎怜惜。”
柳天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忙把人拉起来,“下跪做什么,你们又没做错什么事。”
两个小哥儿却是执意不肯起,哭求道:“夫郎有所不知,卖出去的奴仆再被退回去,是没有好下场的。”
“夫郎一看就是仁善人,我们想留在贵府侍候。”
柳天骄哪里受得了这个,“留下,都留下,快起来吧。”
两个小哥儿这才放下心,抽噎着从地上爬起来。“多谢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