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脾气比谁都大,偏生逗一逗就红了脸。康大人笑道:“不想爹摸摸啊?那快说,究竟怎么了?”
康清其实也憋得慌,眼下他爹都这么问了,再也忍不住托盘而出,“没怎么,就是白日里欺负了班上的一名同窗,我心里过意不去。”
康大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为何欺负人家?”
康清见他爹这样,又感觉委屈,“我也不是故意欺负他。谁叫大家都不叫策论,就他自诩聪明,我就叫他拿出来看看,到底水平如何,他也没说不给我看啊。”
康大人神情严肃,“你咄咄逼人,人家能怎么办?还能当众与你撕破脸不成?”
“我知道错了嘛。”
“他与你看你策论之后,是否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嗯,同窗们非管我问文章上的评语,我就说了,结果同窗们议论纷纷,话说得好生难听。”
康大人拧眉,“评语写的是什么?”
“狗屁不通,叫他多读书。”
“确实辛辣,你这是揭人伤疤,你那同窗可有何反应?”
“他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并不知晓自己被人嘲笑了。”康清就是想不通这点,“他都不觉得难为情吗?”
康大人道:“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强装镇定,另外一个是他原本就不在乎旁人的评价。日后可再观察观察,你这同窗是否还坚持往上交文章,若是坚持往上交,且教习们的评价是有所长进,你与这个同窗结交将受益无穷。”
“什么结交,人家现在定是恨死我了。”
“成大事者才不会因着这些小事与人结怨。”康大人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年后都十八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清儿,脸面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在乎脸面的往往是因为他本就没什么脸面。”
康清点了点头,“我明日与他道歉。”
卫文康被人嘲笑过这么多回,第一次收到对方正儿八经的道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为着昨日那事?”
康清满脸通红,“昨日是我太过鲁莽,望卫兄见谅。”
卫文康哑然失笑,“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须在意。”
“那卫兄日后还会上交文章吗?”
“为何不交?我每年花三十两银子的束脩,若是文章都不让教习帮着看一下,岂不是亏大发了?”
“啊?”康清满脸写着你逗我玩呢。
卫文康好笑道:“我说真的,有先生指点总归要好些。这不,起码知道我该看哪些书,往什么方向努力了。”
康清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书单,好长的一串,字迹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功夫颇深。“这是教习给你写的书单?”
卫文康点点头,“嗯,先生很有心。”
康清这才知晓自己以往错过了什么,对着卫文康作了一揖,“多谢卫兄指点,日后我也要上交文章。”
卫文康笑道:“这一礼我可收下了,这么好的学习秘籍,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呢。”
康清连连点头,“卫兄说的是。”
供教习们休息的雅舍里,见一个教习大中午的仍拿笔写着什么,另外一个教习凑上前去看了看,然后嫌弃道:“这样的文章也敢往上交?”
执笔的庞教习笑道:“你再仔细看看。”
陈教习果真又凑近瞧了瞧,眉头时而皱紧又时而松开,“破题倒是挺新颖的,说理也尚可,就是这笔力,真是拿不出手。”
庞教习捋了捋吧胡须,“哈哈哈,已经比之前强不少了。”
陈教习道:“竟还比之前强不少,那之前写得是有多烂,快拿出来我瞧瞧。”
庞教习抽出之前的文章递给他,“先说好,伤了眼可不怪我。”
陈教习半信半疑地拿过文章,然后没多久就发出一声哀叹,“这样的水平到底是怎么通过院试还入了州学的?你那评语可真是贴切。”
庞教习道:“我先前也怀疑他是如何通过院试的,仔细一琢磨却也明白了。扬长避短,他院试和州学考试在扬长,如今交给我的文章却是在故意揭短。”
陈教习正经的进士出身,水平焉能有差?又把两篇文章拿出来仔细对比着看了半天,然后不得不承认,“倒是个聪明的,脸皮也厚,拿这样的文章来折磨我们这些教习。”
“教书育人的乐趣可不就在于此?”庞教习笑道,接着又抽出了另外一篇文章给陈教习,“这也是辰班的一个学子,以往从未交给文章,想必是受了卫文康启发,这回也交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