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发生在叶霜月和杜玉之间的事宛若一场幻梦,谁也不曾提起,二人诡异地默契。杜玉没有问师尊为什么要那么做,叶霜月也同样没有任何解释。
救下小裴后,她无处可去,便被曹小姐暂时收留。曹小姐许诺,若是等到了西京,小裴有想去的门派,她可大力举荐之。杜玉倒是觉得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未必知晓曹小姐这番话的含金量,甚至于对于练武一事都未必多憧憬。
总之,一行人没有多耽搁,继续踏上道路。
愈往西京靠近,向东方逃难的人愈多。杜玉和谢灵道一左一右牵着马,逆着人流走在泥泞的道路上。迎面走来的难民们莫不是骨瘦如柴,表情麻木,见了马车也不知避让,他们只是无谓地向着东边走去,不知是遭遇了什么能对世间如此麻木。
曹小姐和公孙若心中的疑虑越发浓重,那不详之云始终笼罩在她们头顶,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知晓齐国现在到底是何等惨况。
“不是说梁国的高手都去支援了吗?为何齐国现在这幅模样……”公孙若皱眉。齐国如今模样,比当年都犹有过之。
曹小姐抿住嘴唇,她掀开帘子,望向道路前方,恨不得立刻飞到西京城:“天下武林都是如此,到头来能靠的只能是自己。义父说得没错,与其指望宗主国照顾,不如举国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武道至尊。”
难怪曹小姐对剑如此执着。杜玉心想,她肩上的担子一点也不必千寻轻,她背负了整个国家的期待,所以当初那惨烈的失败才会让她道心破碎,所以她才能在那种情况下重新执剑。有如此坚定的意志,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困扰她呢?
几人加快速度,只想快些抵达西京,打探公孙默如今安危。
*
七日后。
西京城外,正道联盟临时搭建的营寨之中。
一名年轻气盛的弟子将手中玉佩摔得粉碎,怒道:“昨也按兵不动,今也按兵不动!我们来齐国是来铲除邪教的!不是来这里喝茶开会的!你们一个个皆是我师傅的好友,都是我的长辈!但请恕晚辈无礼,我只觉诸位长辈是在浪费时间!你们不杀入西京内拯救百姓,我自己去和他娘的战个痛快!”
营帐内坐着约摸二十名武道宗师,都是梁国赫赫有名的一方大家。他们听得此人的话语,面面相觑。为首那名老人无奈道:“杜贤侄,你且坐下。我知晓你好战,但此事绝非动武能解决。”说着使了眼神,叫几人将杜琰按下。
杜琰胸中憋了一股恶气,他自一年多前和杜玉一别后便一直在齐国周遭游历,有了许多长进,本欲回国,却又恰逢化仙教突击西京的事。想着弟弟的师妹也算是齐国的公主,便自告奋勇加入义士阵营,谁知这群正道来了后,除却第一天和化仙教打了通骂仗,后面就一直在按兵不动。
他气得哇哇怪叫:“我真是快忍不了了!你们看看那满城百姓,那些化仙教的畜生剥光他们的衣服,套上缰绳,将他们当猪猡一样骑着,还刻意骑到门外!我看得胸膛都快爆了!你们这些前辈试想一下,倘若自己的亲人朋友也遭遇西京百姓那般厄难,你们还能如此老神在在地开会喝茶吗?!”
另一名发色花白,瞎了一只眼的中年男子怒而拍桌:“杜琰,我与赤霄门门主算是老相识。论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师叔祖,论实力,在座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制服你!之所以允你在此,都是赏识你的侠义之心,但这不能作为你目无尊长的底气!”
杜琰认得他,此人自称断浪,其真名早已无人知晓,江湖上只称呼他为断浪祖师。
为首那白发老人又劝道:“断浪祖师,还请莫要动怒。杜小友也是被那邪教的肮脏手段激怒了罢。且让老夫向小友多解释一二。”说完,看向杜琰:“小友你知晓我吧?”
杜琰哼气道:“云前辈云榜第二,商盟主遭难前便已是正道联盟实质上的领导,我杜琰再孤陋寡闻也是知道的。”云起尘,商无悔还在世时,他便有小盟主的称号,各方面来说都是商无悔江湖地位的接班人。据传此人一直在模仿商无悔的言行,但唯独少了商无悔当初敢直面叶冷星的勇气。
这次西京之变便是如此,云起尘迟迟不敢下令发动总攻。杜琰早就觉得他根本没资格坐在那个需要魄力的位置上!
“我这是向小友解释,也是向其余晚来的诸位同僚解释。我们之所以迟迟不动,便是因为摸不清城中虚实。此地来支援的武者共有二十人,而据传化仙教有三十六长老四方神使与一大圣女。那三十六长老最弱的也和一派之主差不多。”云起尘面露担忧,“云某担心,那城中还藏有更多高手。我们这些人若是折在此地,恐怕到时便不止是西京受难了。”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杜琰心中给出评价:“那云盟主打算等到几时?等到化仙教将西京屠成死城吗?”
“自然是等到摸清他们的底细,我已派人进城打探,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而且围住西京也是最妥善的方法,等到齐国勤王军队到来,十个化仙教也逃不出去。”云起尘说起来一套套的,但杜琰知道他所有的稳妥都是建立在西京人的牺牲上的,他不理解,倘若西京死光了,他来这有什么意义?不如让他战个痛快,杀个痛快,为那些惨死之人报仇!
断浪冷哼:“此等小辈,鼠目寸光,不识大局!”
就在杜琰要忍无可忍时,一人小跑进来通报:“报!云盟主,营寨外有一自称无涯门杜玉的少年求见!”
杜琰面露喜色,一拍桌子站起来。三弟来了,他也懒得受这群“长辈”的鸟气了!他相信三弟绝不是他们这群怂包!
他是喜了,但其他人却更多的是忧。
云起尘眉头紧锁,和其他人交换眼神:“他怎么来了?”
“是那个杜玉吗?”
“无涯小太岁……”
“他来了,叶冷星一定也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化仙教未解决,又冒出个魔头……”
“果然就信不得他们,不是当初许诺过退隐江湖吗?”
那报信人咽了咽口水,又补偿道:“……那自称杜玉的少年说,叶冷星没有来,叫我们放心……”
云起尘眉头稍稍放松,他长舒一口气:“请他进来吧。”随后看向面色有异的众人,提醒道:“诸位莫要冲动,现在得罪不了叶冷星的人。”
杜琰心中冷笑,现在得罪不了?说得好像以后得罪的了一样?什么正道联盟,不过是一群爱惜羽毛欺软怕硬的俗人罢了,哪有那么正义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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