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玉回到无涯门时,小师妹和师尊都已经醒来。小师妹在洗脸,而师尊的房门大开,看不清她在里面做什么。杜玉目光频频落向那敞开的大门,眼睛恨不得长了脚走进去。倒不是为了偷窥,而是为了验证某种猜想。
很快,一身青绿道袍,将头发整齐束起的叶霜月从门内款款走出,发现杜玉在看她,叶霜月也只是微微颔首:“玉儿,今早吃什么?”表情淡然,毫无异常。不,用异常这个词形容本就先入为主,杜玉心想,师尊本该就是这副模样才对。她那身衣服,那发型都难以临时更换,杜玉不由为自己那荒诞的猜想感到莫名的羞耻。
“师尊,你今天起这么早吗?”说话时,杜玉一直在小心地打量师尊,他既期待又害怕在师尊脸上看到任何不合时宜的表情。
叶霜月走上前,毫不避讳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是把杜玉当小孩子看待:“为师有段日子没有给你们上课了,不知你们《法经》温习得如何?”她还如过去那般温柔娴静,仿佛真的是不被凡尘俗世扰乱心弦的仙子。
“已经差不多读通了。”杜玉忽然说,“师尊,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叶霜月微微抬眉,旋即恬静一笑,毫不犹豫地抱住杜玉:“最近是有了什么心事么?放心,为师永远会站在你身后……”她的怀抱温暖、充满令人安心的力量,与师叔那欲火腾腾的拥抱截然不同。
杜玉嗯了一声,心中再无怀疑。
他只觉自己真是昏了头,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之前的师叔不是真正的师叔。现在想来,大概是师叔还未走出那天的情绪中,所以态度有些生硬罢了。
杜玉感受着师尊的怀抱,试探性地问:“师尊,如果现在师叔来向你认真道歉,你会原谅她么?”
叶霜月柳眉微微竖:“说她做什么?”
“怎……”
“玉儿,以后在无涯门,休要再提她的名字。”叶霜月语气严厉,“以后我们无涯门与她一刀两断。既然毫无瓜葛,还有什么原谅的必要吗?”
杜玉心中一叹:“徒儿明白了。”师尊和师叔之间这梁子,恐怕没那么好解开了。
*
下午杜玉和小师妹正在书房听师尊讲解玄法经典。小师妹一直在杜玉身边频频点头,倒不是因为听得入迷,而是在与睡魔作斗争。杜玉感到肩头一重,原来是小师妹再也熬不住,脑袋靠在他肩头呼呼入睡了。师尊无奈地看了一眼小师妹,又看向杜玉:“玉儿,你得连若儿那份一起努力,她功法勾连你的无涯功,你若是修成,她自然也享有同等的好处。”这话说得隐晦,但杜玉听出师尊的弦外之音,意思是杜玉修得长生,那公孙若也会因功法收益得长生吗?
正思索间,忽然见窗外狂风大作。杜玉走到窗前,只见正午的大好阳光消失不见,只剩下密布阴云,灰褐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好像随时要倾覆一般;尼姑庵一侧的竹林被大风吹得滋啦作响,高挑的竹竿被压得一面倒;满地的落叶也随着无规律的大风癫狂地起舞,好似世界末日已经到来。
杜玉将窗户合上,又听得木窗发出的咯吱声,他生怕那大风将窗闩给吹断了。关上这边,杜玉又走到书房另一侧,正要阖上窗户,只听得咔擦一身响,那半边窗叶居然真的被吹断了!
叶霜月手指一点,那断掉的半边窗叶顶着大风,自行归位接续。
“师尊,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杜玉喊,他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变形,好像拉扁了一般。
洛县多山,狭管风多,以往刮大风,吹走帽子已是极限,像今天这么大的飓风实属少见。
师尊走到窗边,看向阴沉的天幕,也不知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表情一变再变。
“天生黄云,地起疾风,将有七杀陨落。”叶霜月很少会解卦占卜,但今天她罕见地做出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