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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拔不出剑的剑客（第1页）

铁掌门的弟子们看到少门主被打，丢开手里的农具，从田野里跑来，将曹竹秋围住，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少不得一场冲突。铁断刚这憨大汉伏在地上，捂着肚子说：“别别别动手！”他此时说话哪里管用，铁掌门也好，马家镖局也好，门下弟子、镖师都是莲子镇出身，这同乡之地谁受了外人欺负，自然会出来维护自家人。

曹竹秋凛然不惧，但奇怪的是，她从始至终都未拔剑。

好在杜玉及时赶到，他可是清楚曹小姐的武功，这群在江湖上不入流的铁掌门弟子不会是她的一合之敌。

“停下，停下，此人是我旧识。”杜玉高呼着。

铁断刚也趁着这个空档随着杜玉说话：“是了是了，大家别动手，我们只是切差。”

无涯门在莲子镇的声望颇高，杜玉作为无涯门大弟子出面调停，其余人也只是互相看了眼，最后还是散回田野里去了。杜玉将铁断刚扶起，不忘告诉他：“不是切差，是切磋。和搓澡的搓一个音。”铁断刚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杜玉没听清，只看见这憨大汉捂着肚子走远了。

杜玉审视地看向曹小姐，又看向莲子镇一片的平房瓦屋，只觉这倾城剑怎么也和这乡野情景不搭配。他在看曹竹秋，曹竹秋也在打量他，他发觉杜玉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他只是站在那，就能莫名吸引人的目光。明明之前在齐国时，他还只是个愣头愣脑的小子，这才过了几个月，怎有如此大的变化？

杜玉手腕上红色毛发一闪即逝，他浑然未觉：“曹小姐，别来无恙。你怎的来了梁国？又怎和乡人起了冲突？”

曹小姐不喜欢被人误认为是恃强凌弱之人，连忙解释：“我没想打他，我只是说来找杜玉。那憨子死活不说杜玉在哪，只是问我找杜玉做什么，还问我的来路，怀疑我是来寻仇的。”

杜玉哑然失笑，铁断刚有时候还是有点靠谱的，可惜脑子不太灵光，老是闹出些乌龙。

杜玉想了想，没把曹小姐往杜府带，而是往无涯门带去：“边走便说。”

“嗯。”曹小姐跟上杜玉，“我就说我是来找杜玉切磋的。那憨子就说这里没有叫杜玉的，他是莲子镇武功最高的，要切磋就找他。我信以为真，出手稍微重了点，只用剑鞘戳了一下，他就趴在地上了。我当然不是故意的。”

杜玉走在田野间的道路上，左右看去，只见田野的一片翠绿的枝叶，枝叶间挂满了艳红的辣椒。杜玉顺手摘了一颗辣椒，递给曹小姐：“吃一颗吗？”“这是什么？”“辣椒。”“我们那辣椒不长这样。”

“你是大小姐，你吃的辣椒都是下人熬成酱的辣椒油。这是我们莲子镇新鲜的甜辣椒。”杜玉笑着说，“这方圆百里，只有我们镇子的农田不生虫子。”他说完忽而意识到，无涯门与众不同的特征好像早就展示在他面前，只是他以前一直下意识地忽略了。比如无涯门里没有蚊虫，莲子镇不生虫害，鹿师尊通灵性，寻仙山四季常青……

曹小姐接过辣椒，却没有吃。杜玉继续说：“你若是有心道歉，不如以后遣商队来采购我们莲子镇的辣椒，也算给镇子多添了一点营生。”

曹小姐哦了一声，将此事记在心里。

二人走了一阵，曹小姐奇怪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杜玉走上台阶：“还有什么原因？要么是不服输，要么是公孙国相派你来监督公孙若，再要么是让你找机会带走她呗。”

这些原因都有，但曹小姐其实有更深层的理由：“杜玉，自那天一战后，我其实就用不了剑了。”

杜玉脚步一顿，他回头，看见曹小姐从腰间解开剑鞘，拔出剑柄。只见那剑柄相连处只有一截半指长的断刃，三尺青锋早已不见。

剑客的剑，就是她们的第二条生命。这个剑不是指表面上的配剑，更是指她心中的剑。当一个剑客拔不出剑，那她将在武道上就此止步，甚至功力倒退。杜玉脑海中浮现第一次遇到曹小姐那天，她在酒楼意气风发地拔剑出鞘，毫不顾忌，又看到眼前这位眉目苦涩，手持断刃的秀丽少女。

她们原来是同一个人吗？杜玉摇头。

“我被齐国寄予厚望，前往大梁，在京都大比中被谢千寻摧枯拉朽般击败；回天齐，又先后被你和小公主打败。说实话，我觉得我或许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天纵奇才，我其实只是一个稍微会用点剑的，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点的寻常剑客。之前那些名望和战绩不过是我的身份、背景所带来的副产品。”曹小姐的声音微微发抖，“我只要一想到这可能是事实，就害怕得拔不出剑，我怕我再输一次，再败一场。”

杜玉自己没见过其他几个同龄的江湖人士，他也确凿不知道曹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但绝不至于她所说那么不堪。他出言安慰：“你没有连败，我输给了你，如果不是公孙若救场，我已经输了。”

“那是我占了你体力用尽的便宜。若是公平交手，我早已落败。”曹小姐坚定地说，“杜玉，我想了很久，我想再和你，再和小公主交手一次。”

“且不说你现在的状态怎么动手。我已经决定不再动武了。”她还真是赶了个好时候，就赶在杜玉和师尊约定好不再动用杀法后。

“当然不是现在就切磋，而是，而是让我学习一下你和小公主后，杜玉，可以吗？”曹小姐语气急切，“如果我无法化解心魔，我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天齐里对我寄予厚望的人。”

“不行。我说过我已经不再动手了。”杜玉再次拒绝。他眼前一亮，原来是走过漫长的阶梯，来到了无涯门。

“这里就是无涯门，你要进来坐一坐吗？”杜玉说。

曹小姐摇头，她将剑鞘卸下，插在泥地里，自己跪坐在剑鞘边。

杜玉有些无语，他搞不懂这些江湖人到底在想什么。师叔是这样，曹小姐也是这样。她们是不是以为自己很浪漫？

“随便你。”他也不管曹小姐了，转身走进尼姑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