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孩子开始想念亲娘,他想要钻进亲娘的怀抱之中,去贴一贴亲娘的胸膛,太后的味道是香甜温软的,只有依靠在亲娘的身边,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可是,当永昌帝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却看见常芳宫的门紧紧地关着。
太后没有出来。
永昌帝失望的垂下眼。
母亲一定也很难熬,永昌帝想,乱臣贼子把他们都抓起来,想来是为了他的皇位,他在这受辱,母亲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只是他偶尔也会想,为什么母亲的待遇这么特殊,别的女眷都是被关在后殿里,门都不能出的,母亲却被单独关着,所有人都不能走动,母后却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里的每一个士兵见了母后都要行礼——这些不同叠加在一起,似乎透着莫名的意味,但是转念一想,他的母亲是太后,单独出来也是应当的。
他想到母亲也在难熬,心底里又多了些许愧疚。
小小的永昌帝已经接触朝政了,这几日又一直跟大臣们跪在一起反思,难免想起来之前的一些事情。
当时西北万花城出战乱的时候,他在奏折上看过,只是那时候他不太在意。
以前母亲总说他不能独自把控朝政,他还不信,现在想来,果真如此,若是他聪明一点,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宫殿外有小兵一路跑来。
当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长公主被俘的消息也随着一路被禀报上来。
这些当兵的嗓门一个比一个高,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喊给太后听的,反正这声量几乎震响在了整个常芳宫殿内。
躺在地上的永昌帝艰难地睁开眼:“姐姐——”
他的姐姐,他的姐姐!
他们俩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从小就是一起玩儿的,永昌帝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被长公主当球踹了,他们俩的血缘浓郁,永昌帝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想姐姐死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永昌帝想要坐起来,他道:“这个反贼想要的不过是皇位,朕大不了给他,只要能放我们一命,今日之后,朕废了,你们跟着他便是,不必为朕搞什么君辱臣死的事儿来,朕无能,朕认,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该来承担这些。”
姐姐是不能受他这样的屈辱的,姐姐是个女人,男人受辱还能站起来,女人受辱就只能死了!
他不能让姐姐死啊!
一旁的大臣们赶忙摁住永昌帝,道:“皇上莫要如此,祖宗在上!这是要让大陈蒙羞啊!皇上不要担心,太后会救下长公主的。”
“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蒙羞呢?再者,母后如何能救下姐姐?”永昌帝两眼发直,气若游丝的反驳:“母后一个女人,能救得了什么?”
旁边的几个大臣欲言又止。
太后与廖寒商之间的事儿——他们这些老臣早就清楚了,当初太后当宠妃的时候,身后那点事儿就被人掏出来说了百八十遍,底子都被人摸得透透的。
太后跟廖寒商早年有婚约这件事也不是秘密,很多高门大户都知道,但是当初的先帝不在意,他们这群人也无话可说,眼下,时光流转,眼下的小皇帝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也不好当着儿子的面儿说母亲当年的风流韵事,只能含糊的说道:“长公主不会死的,这反贼只会当是捏到了个把柄。”
永昌帝还是不信。
母亲之前还自裁过,他知道,母亲定然是不肯受辱才自裁的,母亲都被逼到自裁了!她还能做什么?
他母后什么都做不了的,他躺在这里都快死了,母后都没办法来保护他,又如何去保护姐姐呢?
还是要他来。
他是皇帝,本就不该让其余的人为他搏命,这种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他自己站起来。
他正想坐起身来去找那乱臣贼子好好谈一谈时,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他抬起头,正看见太后花容失色的从殿内跑出来,连鞋履都不曾穿。
永昌帝愣愣的躺在地上,看着他的母后步伐稳健、眉目焦急的冲向另一侧,竟是一阵难言失语。
他的母后,竟是无事的吗?
他在这里跪了这么多天,快死了,母亲也没有看过他一眼,但姐姐的消息一冒出来,母后便出来了。
他愣愣的看着,只觉得委屈和疑惑,心像是被寒风吹干了。
但太后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太后急匆匆的扑出来,奔到隔壁厢房中去,推门而撞进去,却看见一个空荡荡的厢房。
她大喊一声:“廖寒商呢?”
一旁的士兵低头行礼道:“回太后的话,将军方才去亲自处置永安公主了。”
廖寒商走的其实比李太后早,他命人这样喊,不过是要激李太后寻过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