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襄阳南路的梧桐树,迈巴赫行至一条弄堂前,开春了,树桠间冒出点点嫩绿。张绮年停车时,夏迩眯起眼睛看灿烂阳光下的那点新绿,就跟希望似的。
“这个老师是很好的。”张绮年解开安全带,带夏迩下了车,朝弄堂深处走去。
夏迩在身边的这一个月,他心情十分之好,尽管明晟的情况始终不明朗,但在感情方面的胜利让他的斗志高昂。正如他当初所说,一切都是时间问题。他张绮年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夏迩顺从无言地走在张绮年身后,被张绮年牵着软绵绵的手。张绮年说到做到,还真帮他找了一个音乐老师。
只是夏迩已经很久都没弹琴了。
住在张绮年位于静安区的一幢公寓里,张绮年给他买的昂贵的新琴,他一次也没碰过。
张绮年就当看不见夏迩这沉默和顺从中的抵抗,他几乎每晚都会在公寓里留宿。那时,他会对夏迩洗澡过后湿淋淋的身子产生无限的欲望,却又以战胜这种欲望而自得。做的最多的,就是把夏迩摁在床上亲吻一阵,或者让夏迩跪在自己面前,用上他的手,自己则俯身吻着他。
“最后一步,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
浅尝辄止后,张绮年会温柔地捋着夏迩的头发。
夏迩低垂着眼眉,他总是不说话,平静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好似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那双替人解欲的手,也不过是他人之身生长的触肢,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罢了。
张绮年当然知道夏迩心里在想什么,他年长到足以欣赏这少年的倔强。
牵着夏迩的手,张绮年对在上楼梯时对他说“小心脚下”,夏迩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登上狭窄的楼梯,走到一扇门前,打开门后在张绮年的介绍下向这位徐老师鞠躬,寒暄,然后在张绮年离开后,抱起琴,开始跟随徐老师进行所谓的系统性学习。
“忘记你以前学的,就当自己什么都不会,重新开始。”徐老师是一位年近四十,穿着温柔的女性,她曾在乐队里担任吉他手,却在结婚后退出了乐队,开始从事吉他教学。
只是,她手腕处的那抹妖冶的刺青,仿佛还留有少时狂野的余韵。
夏迩懵懂地抬起头,“忘……忘了?”
“对,忘了。”徐老师斩钉截铁地说。
夏迩不解地低下头,当他的五指落在琴弦上时,仿佛就有了自己的意识,演奏出旋律。可徐老师说,这样的指法不对,只能是“会”,而不是“演奏”,“演奏”和“会”,是两个概念。
可是夏迩已经弹了两三年的琴,几乎赖以为生,该怎么忘记他那拙劣的技法?
这世界上,学会的技艺还能忘记?
年轻的心里满是疑惑,却在徐老师的谆谆教诲下,不断逼迫自己去忘记。可是,他似乎怎么也忘记不了,总是弹着弹着,又回到了自己过往熟悉的指法。
“迩迩!”徐老师皱起眉头,“总是在过去里面打转儿,是无法进步的,知道吗?!”
迩迩的年纪对徐老师来说就像个孩子,秉持认真负责的态度,她自然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夏迩惶然抬头,瑟瑟地收回了指尖,不敢再碰。
“迩迩,要这样,你看我,这样做,以前的野路子,对你没好处,要忘记,要忘干净了!”
“可是!”夏迩突然出声,“忘不掉啊!”
在徐老师诧异的神色中,他的眼泪汹涌,大声哭道:“我,我忘不了,也忘不掉,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我忘不了啊!”
徐老师愣了一瞬,温柔下神色,“慢慢来,总会忘记的。”
“不,忘不了,怎么慢都不会忘记,时间多长都不会忘记,我、我忘不了……”夏迩坐到地上,缩成一团,将脸迈进双膝里,旁若无人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