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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影尘里缘（第2页）

李红进来恭敬朝着镜婆行礼：“大人！”

“坐吧！”

“谢大人！”

李红走到苏雨面前，把手中的玩具放到孩子身上，轻声逗了孩子两声后，坐到了镜婆的身旁。

镜婆望着眼前的小雅，素衣素裙衬得她眉眼像浸在温水里的玉，静得连檐角漏下的阳光都肯在她发间多停片刻。可目光落定的刹那，那番对话偏又撞进心里——那些从她唇齿间挤出来的字句，字字泣血，字字都饱含仇恨！明明眼前人温软得像团云，耳畔却总回响着那些绝望的质问，恨与静撞在一处，倒让镜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酸又涩。

〈回忆〉

苏雨的孩子死亡那天！

小雅哀求镜婆：“大人，求您救救那孩子！大人！那孩子才刚满月啊！”

“我救不了她。这是她的命。”

小雅踉跄着慢慢站起：“命，什么命。这一切都不过是贪念作祟罢了。我要杀了他们！”

“那，你要臣服于我吗？我可以帮你！”

“我，我。”小雅冷静下来。“不，我要靠自己报仇！”

苏雨死亡后，小雅跌跌撞撞地冲进504，跪倒在镜子前！

她歇斯底里地拍打着镜子：“大人，你在吗？大人，求你出来，大人！”

小雅力气耗尽般的瘫倒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见我？”

小雅一听到镜婆的声音，连忙爬到镜子前，哭着低声问道。

“大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道这么艰难？男人欺辱女性，而女性的苦痛却多数也来源于女性？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我姐姐她那么美丽，坚强。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狠？为什么？”

镜面泛起涟漪，镜婆的苍白指尖缓缓穿透镜面。最终抚上了小雅的心口。

“平静下来！”

小雅随着镜婆的话语，慢慢地安静下来。镜婆牵起小雅的手，把她带到镜中花海。青铜护卫们给她们端来鲜花和蔬果。其中一个更是在小雅的手中塞了一杯热茶。

“谢谢！”

那尊青铜护卫，虽面如恶鬼龇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血腥气。可当小雅那句谢谢落进耳中时，他竟愣了一下。厚重的青铜铠甲“咔嗒”轻响，他缓缓俯下身，对着小雅微微鞠了一躬，那姿态笨拙却透着几分郑重。起身时，先前的狰狞仿佛瞬间褪了去，他竟像个得了糖的孩童，迈着略显僵硬的步子，一蹦一跳地追上前方同伴的身影，铠甲碰撞声叮叮当当，混在队伍的脚步声里，倒添了几分莫名的憨态。

镜婆的声音仿佛像从远古的冰原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漠然，却又在尾音处藏着一丝神性的审视。

“陈雅，人类的苦难，于我不过是镜中流转的光影。你们用‘世道艰难’四个字，掩盖了对‘弱’的恐惧，对‘强’的贪婪。”

镜婆的指尖轻弹，小雅面前出现了一面青铜镜。镜中闪过无数女性的面容：王家老虔婆的刻薄，陈薇芷的珠光宝气，苏雨的疯癫，李红的妖娆，最后定格在小雅含泪的眼。

“陈雅，你还是不懂！女性的苦难大多源于女性？可笑。那不是性别之争，是弱者对更弱者的踩踏，是困在樊笼里的困兽，只能对着同类龇牙。”

镜中闪过的女性面容开始扭曲，王家老虔婆的脸裂成数瓣，露出底下夫家的鞋印；陈薇芷的珠光宝气突然变成缠绕的锁链，锁扣上刻着“亲情”二字。

“你看这老虔婆的脸，每道裂痕都是被她的丈夫和婆家踹出来的；这陈薇芷的锁链，钥匙在她亲人手里。她们挥向同类的刀，刀柄从来都攥在更强者手里。”

镜中浮现出武则天的龙袍，衣角扫过杨贵妃的霓裳，光影骤然凌厉。

“知道我为什么欣赏她们吗？

“是因为她们敢于反抗吗？”

“不完全对，我欣赏的是她们敢于撕碎了囚笼的勇气！武则天弑女夺权时，眼里没有‘女人’的枷锁；杨贵妃以死谢世时，心里没有‘宠妃’的桎梏。她们是‘强者’，仅此而已。”

小雅看着镜中的身影，身体微微地颤抖，鸡皮疙瘩泛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撼。她猛地抬头看着不远处站在花海中的那道身影！镜婆看向陈雅，她银灰色瞳孔里映看不出半分怜悯，只有俯瞰众生的疏离。

“你们期待‘互相帮助’？这个念头本身就是弱者的托词。强者从不需要同盟，只需要猎物或棋子。王家老虔婆若不是被夫家踩了一辈子，怎会把怨气撒在苏雨身上？陈薇芷若不是怕失去儿子这唯一的依仗，怎会对王慧赶尽杀绝？她们的刀，从来都是被更强者逼出来的，不过是借了‘女性’的手罢了。”

陈雅面前的镜子突然变得通透，照出小雅攥紧的拳头，镜婆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一丝神性的嘲弄。

“你问为什么？那是因为这世间的错从不在性别之争，而是源于人类的骨子里，那藏着的‘恃强凌弱’的根。女人也好，男人也罢，都是一样。不过是在不同的囚笼里，重复着同样的把戏。至于你。”

镜光骤然收紧，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视线。镜面突然映出小雅自己的脸，她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尖牙。镜婆苍白的手指穿透镜面，轻轻点在她的额间。

“记住，要么长出獠牙，要么沦为他人刀下亡魂。别问为什么，这是你们的宿命，也是你们的规则。”

话音刚落，镜中小雅的脸突然爆开，溅出的血珠竟穿透镜面，落在小雅手背上，烫得她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