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拍拍两手,笑的既开怀又恣意。
看来她的法术又精进了些,像这样的小灾小病还难不倒她。文玉转身往正门走去,心中盘算着待会定然要将这好消息说与师父听。
檐下的风铃声清脆悦耳,远处的山岚逐渐显形。
文玉百无聊赖地坐在衔春小筑门前的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藏在树梢上雀儿。
她远远望着后春山更深处,那随着雾气消散显露出的一角正是梧桐祖殿飞扬的檐宇,想起殿中端坐的春神像,她就恨不得能快些上山。
自她下界以来,拢共也不过去了梧桐祖殿两回,眼下还真是有些想念师父。
既然师父云游四海、踪迹难寻,那便拜拜师父的神像罢。
她正一个人想的出神,忽而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那动静起先似乎还略有急促,不过越靠近反倒越沉稳下来。
“小玉,山间雾气重,当心着凉。”一股冷香袭来,伴随着宋凛生关怀的话语,不待文玉回头,昨日那件妆花缎子的披帛便落在了她肩头。
文玉乖觉地坐着,丝毫未感到惊诧,对于宋凛生的靠近,她早已习惯,并不会出现什么戒备的反应。
她垂眸看着宋凛生绕到她身前蹲下,为她系好披帛前头的缎带,还打了个好看的同心结。
“嗯嗯。”文玉频频点头应下,而后她双手撑着膝盖便要起身,“你睡好了?那我们便上山罢,洗砚呢?”
她一连问了好多话,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她对于上山进香之事,有多么热忱。
宋凛生抬手虚扶了文玉一把,助她稳住身形,“洗砚……”
“公子!公子!哎呀公子你等等我——”洗砚的声音穿门过槛而来,下一刻他水蓝的衣衫便出现在正门中央。
真是背后说人不得,宋凛生垂眸浅笑。
洗砚甫一出门,便见公子和文娘子一上一下地立于石阶之上。文娘子身着昨日那件披帛,公子却仅着单薄的外袍,叫山风吹得衣袂翻飞。
“洗砚?”文玉见洗砚顿在门槛上并不出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臂弯里搭着一件月白点花的斗篷,一脸的急色。
“诶——文娘子早。”洗砚应声而来,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斗篷抖落开来,“公子,你就等等我罢,山中寒气这样湿冷,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说着,洗砚便将斗篷披在了宋凛生身上。
宋凛生淡笑着接过,一面系着斗篷,一面说道:“哪里就有那样羸弱了,难不成我是见风就倒的人?”
“是是是。”洗砚为他理着衣摆,笑的狡黠无比,“公子可不是见风就倒的人,依我看,文娘子才是那个——”
洗砚刻意拉长了话音,他打趣的目光在宋凛生和文玉之间转了一圈,“见风就倒的人!”
文玉原本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洗砚说话,甚至视线都同他的动作一道转动,却不成想他竟说的是与说宋凛生相同的话。
见风就倒?她也不是见风就倒的人呀。
文玉两手各拽着斗篷上的同心结一角,轻轻地拉着把玩。
洗砚的话,她不能完全意会,但她又不愿意在洗砚面前露怯,只能状若无事地不说话。
宋凛生转头淡淡瞥了洗砚一眼,他眉心轻拧,神态已不似方才一般笑意满满。
四目交接之时,洗砚登时收了声,他肩头轻耸,俏皮地眨了眨眼。
宋凛生回身同文玉轻声解释,“小玉不必挂心,洗砚他不是那个意思。”
文玉愣愣的看着宋凛生,又去看看后头嘟嘟囔囔的洗砚,她尚未弄明白“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洗砚原本闭口不言,可一见自家公子和文娘子解释地费劲巴拉的模样,便又忍不住插话道,“我是说,若文娘子不是见风就倒的人,公子何须那样急匆匆地满院子找寻,就连多加件衣裳的功夫都没有。”
他话音尚未落地,文玉倒回味过来,领略了七七八八。
“洗砚!”宋凛生回身轻呵一声,不叫洗砚再继续说下去。
洗砚的话就像一柄挑刀,剔除余烬之后,使他心中的那一抹烛火燃地更旺、更亮,澄明温暖的烛光将他胸膛铺满,一颗心更是烤的暖烘烘的。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愿叫洗砚继续说下去。
于他而言,是看清自己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