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生眼睫颤动,轻咬着下唇,他急促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好比他并非有意提及,也不是蓄意要勾起小玉伤心,可是话到嘴边,却总像是自私地想要为自己撇清责任。
于是他闭口不言其他,只轻声唤道:“小玉……我……”
“咔哒——”一响,月出院门前的铜锁应声而落。
洗砚一手晃着小臂上的钥匙环,一手招呼着宋凛生和文玉,“公子,文娘子,快看!门开了!”
他从不想插话到公子和文娘子中间,可方才那个话头很显然不宜再继续下去,总有人要收口,他怎么能让自家公子为难呢?
宋凛生闻言紧了紧掌心,一双手细腻湿滑,早已叫汗水沁了个遍。
他强自镇定着,上前推开了月出院的院门,而后回身向身后的文玉示意,“小玉?请罢?”
文玉深吸几口气,她抬袖将衣裙提起,一步跨进院门。
她心知这不是宋凛生的错,她也并不想与他置气,可是也不知究竟为何,总觉得心口闷闷的,怎么样也欢喜不起来。
只是她脑海中思绪纷乱,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一头扎进月出院之后,扑面而来的枇杷香气将文玉环绕,果香甜腻却又不失清新,混合出一段层次极其丰富、余韵也尤其悠长的味道来。
只是她脑海中思绪纷乱,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文玉闭目沉醉其中,似乎一切的烦恼皆离她远去。
没有在东天庭闯下的祸事,没有欠下旁人的因果,没有折断宋凛生的寿元枝……
思及此处,文玉猛地回过神,她睁开双目回身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宋凛生——
算了,不能没有宋凛生。
宋凛生是人,又不是物件,哪能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月出院四周都栽种着亭亭如盖的枇杷树,要数院子东南角的那一株最佳,也就是方才她们在门外便能瞧见的那一株。
文玉抬眼望去,那株枇杷树生的极其茂盛,自根茎处便分为两株,又各自向上生长着,实在是好事成双的好意头。
越往上,苍翠绿叶团簇着橙黄的枇杷果,压得枝桠横斜、果实低垂。
树下有石板围起来的桌案,且桌案未经雕琢,别有一番意趣。而那石桌案旁蹲着几只竹篾编制的凉凳,似乎正在朝文玉招手。
“公子和文娘子稍坐,我去备些碗盏食盒来。”洗砚语毕,径直往后头的屋里去了。
登时,枇杷树下,唯余宋凛生和文玉二人。
文玉一手绞着身前的发辫,一手在那石桌案上来回画着线玩儿,她踌躇许久,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唤道:“宋凛生——”
宋凛生心中更是忐忑万分。
即便小玉不曾说他什么,可他心中却总是过意不去。有时候并非对方不说什么,便真的没什么——
恰如此刻的他与小玉。
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是以他沉默许久仍主动唤了一声,“小玉——”
她二人似约定好一般同时出声,而后又同时惊异地看向对方。四目相对之间,俱是错愕无比。
在一瞬间的静默之后,文玉率先笑出了声,“哈哈——”
她与宋凛生似乎总是这样默契。
文玉的笑声清甜又响亮,似自山间而出的汩汩泉水,在宋凛生的心头淌过,不过是片刻之间,便将他焦躁不安的情绪抚平。
宋凛生松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他并未说完,而是跟着文玉一道笑了起来。
还有时候,并非一定要对方说出什么,我们才能懂得什么——
恰如此刻的他与小玉。
不多时,洗砚抱着他不知从何处捯饬出来的碗盏回到了枇杷树下,看着和乐融融、言谈甚欢的自家公子和文娘子,洗砚忍不住嘴角噙笑——
他这碗盏找的值!
洗砚将石桌好一顿布置,在精致的碗盏衬托之下,总算有了点宴饮的意思。不至于太过简单,也不会太过夸张,他家公子一向不喜欢铺张浪费的。
待他再一回头欲唤公子和文娘子之时,却见公子扶着他方才从后院搬出来的竹梯,文娘子遥遥地挂在上头,一手撑着树枝,一手伸地老远去够枝头的枇杷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