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多言,只垂着脑袋任由宋凛生抱着,晃动间她将头贴着宋凛生的胸膛。那交叠的衣领将她与宋凛生隔开,却阻断不了源源不断的热度透着衣料传来。
宋凛生站的端正,行的稳健,可稍一留意,便能发觉他脊背挺立、浑身僵直。
一转眼,宋凛生将文玉小心地放在榻上,又将那药瓶依次排开摆在榻边的案几上,而后不待文玉出声,匆匆便绕出内室,背身立于那面绣着碧梧苍苍的屏风之后。
“小玉,阿竹阿柏去前厅为洗砚帮手了,你休憩片刻,等她二人回来为你上药罢。”
文玉双手抱着两膝,仍有些回不过神,她两颊酡红阵阵,热气升腾间,一闷头钻进了锦被里。
文玉听了宋凛生的话,起身扒拉着案几上的各色药瓶,这个打开来闻闻,那个摇一摇听听。
面上的疑惑之色渐显,什么三什么?白什么来着?
“不识得也不要紧,等——”宋凛生话音未落,便听见里头传来一整乒呤乓啷的声响。
宋凛生心中一急,登时便迈出一步,“小玉,如何了?”
而后一想起方才的情形,宋凛生便刹住脚,安分地退回屏风之后。
胸前的涌动难以平息,宋凛生深深地吸了口气,只拿话问着文玉,“小玉,你没事罢?”
这头的文玉看着面前叫自己摆弄地东倒西歪、散落各处的药瓶,只顾着先答应一声,“我没事,我只是看看——”
宋凛生方才松了口气,便又听里头问道:“宋凛生,你为什么不帮我上药了?”
他心头一跳,一口气噎在喉头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小玉的意思是……
对于宋凛生的窘迫,文玉浑然不觉。她只是想起初来观梧院的时候,那时她擦伤了后背,也是宋凛生为她上药的呀!
既然阿竹和阿柏不在,何必枯等,就请宋凛生为她上药,不行吗?
反正她也分不清这些什么三什么白的,待会儿当心再弄混了。
文玉凝眉仔细回想着方才宋凛生交代的话,几乎要将脸凑到药瓶堆里。
只是她忘了,她是树妖,凡人的膏药,又能起几成作用呢?
宋凛生眼观鼻、鼻观心,一层细密的薄汗自发间生出,任他如何镇定,也不能消弭。
门框吱呀作响,将缕缕清风送进室内,拂过宋凛生之时——
衣衫翻动、有如此心。
清亮之感漫上灵台,宋凛生不再犹豫,抬脚便从屏风之后转了出去。
簌簌的衣料摩挲声响起,一双月牙色的长靴在文玉身前站定,晃动的衣角荡起微妙的波澜,好似浪花翻涌、难以止息。
文玉仰面望去,宋凛生正垂眸看着她。
宋凛生眸光一紧,小玉曲着腿缩在榻上,两手环在膝头支着下颌,微张的双唇露出洁白如玉的贝齿来,更衬得唇色不点而朱。
脸侧垂落的环髻垂顺地靠在肩上,点缀其上的青蓝珠翠晃动着,几欲化蝶飞去。
往上看去,那一双不染纤尘的杏眼澄明清澈、毫不世俗,正叫额前的碎发遮掩着,直愣愣地看着他。
宋凛生赶忙撇过脸去,不再看文玉。
“我……”宋凛生犹豫着。
自他越过屏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好了,不是么?
宋凛生面红耳赤,更甚从前。
那时他只不过担心小玉的伤势,再加上府中确实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女使,恐她伤口感染,这才为小玉上药,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如今,观梧院已有阿竹和阿柏两位女使,而他……
他已不似从前了。
宋凛生喉头轻动,定定心神,而后抬手摘下发间的缎带,背过身去蒙住双眼,待规整后这才回过身来。
“小玉,得罪了。”他凭借对内室布置的熟悉,轻易便取得了案几上的药瓶。
宋凛生将其放在鼻尖一嗅,不必看也能识的是白僵蚕的气息。
他少时读书习字,并不止局限于史册经书,岐黄药理他也略知一二,即便是不能为人看诊,辨别些药物也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