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之下,他静静地仰头看着树上的少女,少女似被他吓到,拍拍胸口嗔道:“你怎么这么……”
之后的记忆过得很快,二人交谈一番,迟星霁矮身,稳稳地背起了她。
和连蔷形容的、如出一辙的场景。
那是……他们的过去。在认知到这一事实后,迟星霁心头仿若被攥紧一般,他想要呼吸,却有更浓重的情绪包裹住他,令他喘不过来气。
“……迟星霁,你怎么了?”
连蔷连声呼唤他,在屡次未得到回应后,她亦慌了,从树上一跃而下,快步来到迟星霁面前,关切地靠近她。
回应她的却是一股巨大力道,迟星霁一手捂住额头,另一手却牢牢地抓紧她的手腕,他已经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道,但顺着面颊滑落的冷汗与手背显露的青筋已暴露了他的痛苦。
他握着连蔷,仿佛溺水者握着自己的浮木。良久,迟星霁抬起头,却没有松开她的手,朝她虚弱地抿了下唇:“……我想起来了。”
连蔷被他这几个字震得一僵,迟星霁又补充了半句:“但,只是一点。”
……还好,只是一点。扶着他倚着树干坐下,连蔷才艰难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说的,你一个人跑了出去,我去找你。原来你很会爬树,是我多虑了。”迟星霁还有些虚弱,不知是不是连蔷的错觉,他似乎还极浅极淡地笑了一下。
连蔷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他一起笑:“是啊,我很会爬树。”
……还是当时为了去见你练出来的。这话,连蔷到底没说。
也只有她自己知晓,当迟星霁说出那句话时,她心头涌现过的各种情绪,以及猜想着的无数可能。
没必要再胡思乱想,连蔷定定心神,只当这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她起身要走,才发觉迟星霁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她轻轻挣了挣,迟星霁也由她去了。直至她踩上枝干,他才淡淡开口:“我实则,很开心。”
面
朝着他的背影一顿,迟星霁只当没听见:“能一点一点回忆起真实的过去,无论是好是坏,都很让我振作。”
“……是么?”连蔷再度攀上树,复抛下一句,“快些休整好,继续来找吧。”
她并不是瞧不出迟星霁是在尝试打动她,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明日会变成谁,是否能成功,二人会不会分道扬镳,又何必生出多余的欢喜呢?
她照着出生的日期比了许多,终于在一簇比较高的枝头,瞧见了自己的名字。
连蔷心情振奋,欲摘下叶片,它却不动。几次尝试无果,连蔷估摸,这或许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轻易。
周围有三三两两的鬼魂摘下了属于自己的叶片,功成身退。细细看去,她的叶片,连颜色都比周围的暗淡不少。难道是因为她遁了魔,她的叶片不再认她了,又或者是因为,她还活着?
要是这样,可是难办了……总不能为了摘它,她现在立即去死,这岂非本末倒置。
连蔷踌躇之时,迟星霁也上来了,一眼便看出了当前的症结所在。他亦想伸手来尝试采摘,连蔷却不加思索地拍开他的手:“你别碰!”
她这一下不重,却打得迟星霁眸光一暗。连蔷心下错愕,发觉自己的反应的确有些大了。
“……我自己试试吧。”她并不想叫迟星霁看到她的生平,但也找不到合适又体面的借口搪塞。
连蔷又试了试,依旧无用,索性心一横,划破了指尖。
说来奇怪,叶片奇迹般吸收了她的血液,像是认得她一般,变得熠熠生辉起来,只是比起旁的,还是失色不少。连蔷不断地注血,直至面色都苍白起来,叶片才停止了吸纳。
“大抵是你的情况特殊,需要主人的精血喂养。”迟星霁一边用灵力替她止住流着的血,一边若有所思道。
连蔷小心翼翼地将其摘下,收起来,忽地想起一事:“我突然想找一找家人的叶片……”
话一出口,她又觉失言。沉入黄泉的灵魂,叶片会枯萎;转生成功的灵魂,叶片自然随着他们离去了,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必不可能在其中寻见他们的。
这期间是有不少时间可供消磨,但哪里能有百年之久?
迟星霁明白,却没有点破,只体贴道:“好,你将他们的生辰说与我听,我和你一起找。”
连蔷忙感激地报了一串,二人再次行动起来,但连蔷骤然发觉了不对。
——她的叶片还在树上,那当日迟星霁带回来的树苗,又是谁的?
她深知迟星霁本性,知道他绝不可能去戕害别人,但她自己的叶片,还紧贴着心口隐隐发烫,事实在眼前,她不得不怀疑起一个可能。
连蔷忙去寻与迟星霁出生年月相近的枝叶,却是一无所获。这也难怪,若非是去修了仙,多半也早离去了。她的手指不受控地抖起来,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