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硫磺黄与锌白调和出“发热期”的色调,厚涂在肋间隙处。
待颜料半干时,用酒精喷雾局部溶解,颜料便如退烧时的虚汗般流淌下来。
在最深处的阴影处,我使用了沥青色,并掺入细石英砂。
指尖轻抚时,能感受到粗粝的质感,那是钙化的隐喻,是身体自我防御留下的遗迹。
画着画着,我突然想起了那天与她漫步在飘雪的海边。那一刻我恍然意识到,我的肋骨间也正经历着一场小型风暴……
一切似乎都在向前推进着。
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虽然没有备注,但我仍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号码。
“怎么了,爸。”
“沈见微,你妈住院了,我可没时间照顾,你回来一趟。”
“什么?”还没等我问清病情,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随后收到了发来的医院信息,以及“带上东西,可能要住院两周左右”的留言。
“好。”
我告诉自己,没有人会喜欢爱哭的人,她肯定也不会。
可是收拾画笔的手,还是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我用吹风机加速刚添的几笔颜料风干,然后仔细覆上画作隔离纸。
将整个画板和作品一起打包寄回家后,赶紧购买了当天凌晨的车票。
再次走在凌晨的火车站,我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候车椅上。四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身影为我停留。
手机屏幕始终暗着,再没有那个会让我期待的消息提示。
“不用了,我这里有纸。”
这一路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的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我不断掐着手臂,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月牙痕。
我先是深呼一口气声,才走进那个让我心生畏惧的凌晨医院。
发现凌晨的医院比想象中更令人窒息。
昏暗的楼道里,有人独自蜷缩在长椅上,有人在病房外来回踱步,还有人直接躺在冰冷的地面。
望着这些身影,我突然觉得自己那些情绪太过矫情,这世上受苦的人那么多,我有什么资格沉浸在悲伤里。
我不配,不配难过……不配悲伤……
ICU门外的指示灯亮着刺目的红光。
我贴着玻璃向内张望,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要将所有人的希望都吞噬。
天亮时,医生的话像冰锥刺进耳膜,“围产期心肌病。”
可父亲明明告诉我,只是重感冒。
“感冒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医生的声音平静得残忍,“急剧加重了心脏负担,导致呼吸困难和急性心衰。”
最后在医生的带领下缴费,缴费单上的数字让我指尖发凉。
闸机项目的奖金、大学几年攒下的奖学金、近期接单的收入,三万块钱在医疗费面前薄得像张纸。
但我还是将它们全部汇入了账户,至少能撑过这几天。
“前期不能探视。”医生的嘱咐在走廊回荡,“先回去等消息吧。”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医院,晨光刺得眼睛发疼。
这一刻才真切地体会到,我的世界里没有矫情的权利,只有不得不扛起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