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刘采凤看着散落一地的零件,直拍大腿,“不是你说的那样,这剃须刀是崭新的,没人用过,小芸刚找出来,包装盒还在呢。”
“出去!”冯芸指向门外,抬眼怒视杨砾,“我是说你。走吧,不用拍什么‘全家福’了。你不属于这个家,也带不来什么福。你本身就是灾难。”
“没错,我就是灾难,你也根本不想让我来,‘全家福’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你给他留着呢。”
“儿啊,你胡说些什么?没有的事。小谭没住在这里……”刘采凤急得想哭,她转向冯芸:“小芸,你解释两句行不?妈求你了。你亲口说了,他就信了。”
冯芸不语——凭什么要她自证清白?
既然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不切实际地指望前妻对他保持“忠贞”?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已不是高配的感可以解释的范畴,简直就是自恋到了极致。
“那个……宝宝妈妈,不好意思哈,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去下一户,人家住在五环外,挺远的。您看方便的话,下次找个时间我们再补照全家福,可以吗?况且……宝宝也犯困了。”
冯芸平复了一下情绪,不好意思道:“好的。抱歉,耽误你们时间了。回头再约吧。”
她接过宝宝,默默回到房间。
摄影师们匆忙离开后,杨砾也走了,重重的摔门声如雷贯耳。宝宝惊跳一下,睁眼看到妈妈熟悉的脸,又安心地回到梦乡。
杨砾像飓风一样来袭,将一家人的好心情卷走,带着未消的怒火离去,不知又要为害何方。
他回到办公室,桌上一百多份试卷等着他批阅、登记成绩,截止时间是今晚十二点——又一摊子破烂事!
随机抽出一份答卷,不料满篇尽是挑衅:选择题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填空题不知所云,问答题的第一道下写着“答:不清楚。”,余下四题皆以“同上”作答。
这样答题和啐一口唾沫在老师脸上有何区别?太嚣张了。
他忍无可忍,满腔愤怒化作笔下一个又一个大大的红色问号。
擅长讲课又怎么样?评职称又不看这个,学生们上课只想听脱口秀。讲台上的自己好似一个小丑,倾情表演却换不来半点尊重。
明明重点差不多划到原题了,可总有不少学生,饭喂到嘴边也不愿张口。考前千叮万嘱:答题区一定不要空着,哪怕把题干抄写一遍也有分,不然我该怎么昧着良心捞你们上岸呢?
捞完了还要绞尽脑汁做调整,确保分数呈“正态分布”。做完这些又有何用?没有学生会感激你,“保过”是老师应该做的,校方的态度也是给学生撑腰,这让他们怎能不选择躺平?
他更加坚信:搞教学没有出路。然而论文不温不火,课题前途未卜,他又有什么实力去争取副教授的位置呢?
失算的事业,失意的爱情,失败的婚姻,……命运为何要这样捉弄他?让他活得如此窝囊?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狗,见谁都得低头,母亲、院长、章薇、冯芸……他就连在学生面前也挺不起腰杆。
看着学生们狗屁不通的答卷,他只想付之一炬。
什么时候确保学生及格变成了老师的义务?杨砾的逆反心理空前暴涨——再也不想惯着这群油盐不进的“大宝贝儿”了!他要大开“杀”戒。
宝宝“百日礼”如期在家中举行。不出所料,冯芸没有邀请杨砾。有了拍“百日照”的前车之鉴,刘采凤也不敢再提这茬。谭铭之自告奋勇当摄影师,说是要帮忙记录美好时刻。
一百天大的宇晨躺在红色床单上,周围摆满了刘采凤亲手做的花饽饽,五颜六色,栩栩如生。
“这是燕子、老虎、龙、如意、宝葫芦……”
冯芸听着婆婆介绍,不住赞叹她出色的手艺:“您做的比网上卖的还要精致,开店得了。”
“网上还能卖馍馍?”婆婆很好奇,“你上网查查我做的这些值多少钱?”
“当然可以了。”冯芸在某宝上搜了几家店铺,“您看,不便宜呢,像这样一套差不多两百块钱。”
“真的?”婆婆眼睛一亮,很快又摇摇头:“算了,再赚钱也顾不上,我还是专心把孙子带大吧。”
冯芸替婆婆感到惋惜:她是个心灵手巧的人,针线功夫、面食手艺、收纳打扫……样样拿手,只可惜才华大都无偿奉献给了家人。明明凭借自己的本事可以过得很好,却禁锢自己,燃烧一生去照亮别人。
“啪嗒,啪嗒”,刘采凤拿出两颗煮鸡蛋,在桌上磕了磕,麻利地剥开蛋壳。
她用手掌按着鸡蛋,在宝宝嫩滑的身体上滚来滚去,口中念念有词:“滚灾滚灾,灾难走开。宝宝聪明,健康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