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还不知道,应该是学有所成就会回来。等着哥哥,我给你带南京的桃酥饼。”
唐小进驱车行驶在牧场的公路上,牧民们送了他很远很远,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伊克山流下了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伊克山,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呢!”唐小进故意揶揄道:“别伤心了,南京是个好地方,你会喜欢的。除了冬天冷,夏天热,没有供暖之外,南京无可挑剔。”
伊克山擦着眼泪,有些难为情,“我知道,喜宝跟我讲过。以前想过一万次离开牧场,没想到真离开牧场了,突然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成长总是要经历这些,伊克山,等到了南京跟着我们好好学习玉雕,这样才不辜负牧场人对你的期望。”
“顾爷爷,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玉雕,不会给您丢人的,您可别嫌弃我笨!”
“哪能够!伊克山,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伊克山,相信爷爷,我就是爷爷教出来的。你这么有天赋,我相信你肯定能行。”
车上,四个人交流了一路上,不知不觉到了喀什机场。
唐小进帮助他们办理了登记手续,目送着他们登机才离开机场。
飞机上,伊克山按捺不住兴奋,同时脸上也有些拘谨不安。
“伊克山,第一次坐飞机,紧张吗?”顾曜运关心道。
“有点儿,待会儿飞机飞到天上,会不安全吗?”
“放心吧,所有的交通工具当中,飞机出行是最安全的。”
“好的!”伊克山嗫嚅道,心脏怦怦直跳,手指摩挲着粗布褂子的纽扣。
“伊克山,安全带要这样扣。”
顾曜运倾过身来,随即发出金属锁扣清脆的咬合声。“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你就会了。多做几次飞机,你就不害怕了。”
波音737开始在跑道上加速,伊克山死死抓住扶手。喜宝见状,安慰道:“别怕,我第一次坐飞机也害怕,总怕飞机会掉下去。待会儿如果耳鸣,你就咽一口唾沫就好了。等飞机平稳之后,人体感受还是很舒服的。”
伊克山看着舷窗外倒退的胡杨林突然向下坠落,地面上的房子由大变小,由近到远,感觉到非常不可思议。机舱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他真想尖叫。
看着顾爷爷和喜宝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强忍着害怕后排,紧紧抓住前面的椅背。
顾曜运握住了他的手,苍老的手很是温暖,伊克山顿时好些了。
“别怕,孩子。”
“嗯,不怕。”
直到云浪翻涌的刹那,伊克山看见了神迹。
他看见被朝阳染成琥珀色的天山雪峰刺破云海,机翼投下的阴影正掠过千年冰川。看见辽阔的草原、浩瀚的塔格拉玛干沙漠、金灿灿的胡杨林,忽然想起去年春天跟着阿爸转场时,在慕士塔格峰脚下见过的岩画。那些用赭石描绘的飞马与雄鹰,此刻正在云絮间活了过来。
“伊克山,我们正在穿越一万米高空中的古丝绸之路。”
喜宝突然把脸贴在舷窗上:“伊克山,你快看,那是你们的牧场!”
伊克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似乎看见了那个火柴盒大小的灰点是自己家的毡房,羊群如撒落的珍珠在墨绿苔草间流动。
“家乡,再见!”
飞机飞行半个小时后,安全带勒得伊克山的肋骨发疼,他却贪婪地吞咽着这最后的家乡。
依稀看见了,那些骑着骆驼穿越死亡之海的粟特商人,举着经卷在沙暴中前行的僧侣,还有举着转场旗帜的祖父。他们的身影在电离层的蓝光里忽明忽暗,与闪烁着绿色航灯的钢铁机翼重叠成奇幻的蜃景。
“顾爷爷,飞机真的不会撞到天山女神吗?”
“喜宝,你跟伊克山解释一下航空原理。。。。。。”
当紫金山的轮廓出现在天际线时,伊克山看见顾爷爷和喜宝都睡着了。
他毫无困意,仿佛三万英尺高空的风声在他耳畔低语,恍若穿越塔克拉玛干的驼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