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坐在轮椅上,被抬下船。
他的目光没有看这些跪地的官员,而是扫视著整个广州城。
低矮破败的城墙,街道狭窄而泥泞,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挥之不去的腥臭。
街边,一些无所事事的百姓靠在墙角,眼神空洞地看著这支庞大的皇家船队,脸上没有好奇,更没有喜悦,只有麻木。
这就是大明的南大门?
这就是他治下最靠近南洋的繁华之都?
朱元璋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上京城的景象。
两相对比,犹如云泥之別。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从朱元璋的胸腔中轰然爆发。
“吴长河!”
他的声音,让跪在最前方的广州知府身体猛地一颤。
“臣在。”
吴长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咱问你,这广州府,一年税赋几何?”
“回陛下,广州府一年夏秋两税,共计白银……三十二万两。”
吴长河的声音都在发抖。
三十二万?”
朱元璋冷笑一声:“咱的儿子,在海外蛮夷之地,建起一座城,光一个港口一年的关税,就不下三百万两!你这堂堂大明的广州府,守著珠江口这么好的地方,一年就给咱弄来三十几万两?”
“咱再问你,城中百姓,为何面有菜色,无所事事?码头之上,为何商船寥寥,一片死寂?这就是你治理下的广州府?这就是咱大明的天下?”
吴长河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官袍!
他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只是不住地磕头:“臣无能!臣有罪!请陛下息怒,请陛下息怒啊!”
朱元璋看著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咱在海外,看到的是巨舰,是万商云集,是百姓安居乐业!”
“回到咱自己的地盘,看到的却是死气沉沉,是百业凋敝!咱如何息怒!”
“咱给你半年时间!”
“半年之內,咱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广州府!如果广州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这个知府,就不用等咱来罢你的官了,自己买根绳子吊死,给咱省点心!”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些嚇得魂不附体的官员,摆了摆手:“起驾!回金陵!”
只留下一眾广州官员,还跪在码头上,面如死灰。
许久,吴长河才被人搀扶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看著皇帝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这片死寂的港口,脑子里乱成一团。
“府台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的同知哭丧著脸问道:“半年时间,让广州府大变样,这怎么可能啊?”
吴长河没有说话,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脑子飞速地转动著。
陛下刚才的话,信息太多了。
海外巨舰……万商云集……税三百万两……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再联想到陛下此行的目的地,一个惊人的推断在他心中形成。
陛下,是去了,去了那个大夏国!
他是不是亲眼见识了那里的繁华,所以才会对广州如此不满?